第601章 我很好
翌日清晨,姜柔起了個大早,拾掇妥當,時間也才六點鐘。
她正準備去敲傅司淵的房門,自己的房門,倒先被敲響。
姜柔立即開門,房門外,傅司淵正面無表情站在門口,他一襲全手工高定黑色西裝,驕矜凜然,不容侵犯。
昨晚相擁熱吻的畫面,不打一聲招呼,侵襲姜柔的大腦。
她的心髒瘋狂跳動,臉頰泛紅滾燙,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如同燒水壺沸騰,汩汩冒着無數甜蜜的氣泡。
姜柔思緒翻飛,百感交集,一時竟然手足無措,她喉嚨堵塞,嘴唇嗫嚅幾下,正準備開口,傅司淵已經搶在她開口之前,薄唇掀動:“可以出發了嗎?”
他神情冷淡,深眸疏離冷漠,而他的口吻,仿佛隻是公事公辦,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
如同一桶寒冰徹骨的冷水,兜頭澆下。
沸騰的心火,瞬時熄滅。
姜柔腦海中翻滾的旖旎思緒,終于停止,回到現實。
在傅司淵心中,他和她終究是陌路人。
她隻不過是他一次背着未婚妻,出軌未遂的參與者與見證者。
或許在他心目中,她已經被打上“随便”的标簽,是禍害他好兄弟的廉價放蕩女,随時随刻想紅杏出牆,所以他對她的厭惡鄙夷,成倍疊加。
昨晚于她,不過是黃粱一夢。
他既然選擇無事發生,那她也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姜柔摒棄一切千回百轉的紛雜情緒,她紅唇向上揚起,露出潔白小巧的貝齒,口吻同樣禮貌疏離:“可以出發了。”
在走廊不遠處安靜等待的雷力和關衡,看到傅司淵和姜柔在經過深夜同處一室之後,依然将彼此視作陌生人,兩人同時提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裡。
一行人向電梯走去。
姜柔并沒有與傅司淵并肩同行,她如同一個局外人,沉默地跟在幾個高大強壯的男人身後。
她看起來那麼孤獨,那麼脆弱渺小。
走到電梯廳,一部電梯剛好上行停到28層,電梯門打開,一身材颀長的男人,右腿邁出電梯。
當男人看清楚站在電梯門口的一行人,身軀僵滞,不過短短一秒鐘,便恢複常态,修長的右腿随即收回電梯轎廂,他微笑着打招呼:“傅先生,早。”
傅司淵微微颔首:“早。”
他長腿大邁,踏進電梯。
跟在傅司淵身後的安南,并沒有及時跟上,而是停止腳步,望向站在最遠處的姜柔,溫和有禮:“安吉拉小姐,您先請。”
姜柔知道傅司淵和常易正在參加為期一周的經濟論壇,公務相當繁忙,她也不好禮讓再耽誤時間,連忙向安南點頭表示感謝,随即走進電梯,站到常易身旁。
安南等人這才走進電梯。
電梯門關閉,傅司淵雙手插袋,目光直視前方。
轎廂是鏡面,電梯内的景象,一覽無遺。
他垂眸,微眯雙眼,陷入沉思。
自從在酒店見到安吉拉母子的景象,如同電影畫面,一幕一幕浮現在他的腦海。
一個年僅四歲的小朋友,第一次見面便抱着他的大腿,喊他爸爸。
如果這真的隻是安吉拉利用兒子勾引男人的手段,那他們為何又要急匆匆搬離酒店?
而小朋友再次見到他這個“爸爸”,由于不願意搬離酒店,甚至哭到昏厥,這可不是演出來的。
他确定,這也絕不可能是安吉拉勾引有錢男人,編排的“戲碼”的一部分。
因為安吉拉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會突然臨時起意,沒有留在行政酒廊用餐,而是選擇回房間用餐。
如今再反觀跟随自己多年的親信,各個可疑。
關衡自願挨安吉拉三巴掌,且毫無怨言。
雷力故意問孩子的出生年月,甚至主動向安吉拉大獻殷勤。
而當那叫姜甯熙的小朋友哭到昏厥的時候,他們兩人甚至不加掩飾,一個比一個緊張。
而此時此刻,甚至連安南都對安吉拉十分恭敬。
傅司淵很清楚他這些心腹。
他們除了他這個大老闆,以及他的家人,無需對任何人畢恭畢敬。
而他們對安吉拉的态度,卻令傅司淵詫異奇怪。
他們這幾人,對他的未婚妻樂雨薇,無疑也是恭敬的。
但也僅僅隻是恭敬,向來公事公辦,不摻雜任何私人交情。
可他們對安吉拉,有恭敬,有關心,也有極為明顯的抵觸之情。
這五年以來,傅司淵雖然有家人認同的正式女朋友,但是因為希冀治療生理障礙,在生意應酬場合,他并沒有刻意拒絕前赴後繼的莺莺燕燕,對他進行撩撥挑逗。
那些逢場作戲的女人,即便真的對他别有用心,雷力和關衡,也從未膽大包天,多嘴多舌阻攔過。
而昨晚,面對安吉拉主動尋求幫助,她隻不過是希望他可以實現他答應陪她兒子玩耍的承諾,他們兩人都對她如臨大敵。
最重要的是,他很了解常易。
常易常年單身,且潔身自好。
這五年來,他的感情生活一直一片空白,此時卻突然對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帶着年幼兒子的貌美寡婦情有獨鐘,甚至對自己大老闆的好心建議無動于衷,這已經足夠令人生疑。
這名自稱安吉拉的女人,不僅将常易迷得神魂颠倒,甚至連林彥都對她青眼相待,兩人熟稔到孤男寡女深夜約飯。
而當他誤認安吉拉又要勾引林彥的時候,林彥不向正在追求安吉拉的常易解釋,而是向他解釋……
樁樁件件,絲絲縷縷,讓傅司淵越來越懷疑,安吉拉――就是五年前,要去他半條命的的女人。
如果她真是那個女人,那她的兒子,又是誰的種?
全神貫注的沉浸思考,猶如千萬根鋼針刺穿傅司淵的頭顱,讓他頭痛欲裂,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奮力沖破枷鎖的束縛,想噴湧而出。
傅司淵無法控制自己的視線,他擡眸,不動聲色從鏡面望向站在轎廂最裡端的那對男女。
他們兩人并肩站在一起,她昨晚似乎是沒有休息好,即便化了妝,也無法掩蓋她眼下的烏青,她此時正歪頭倚靠着常易的肩膀,閉目養神。
而常易則側頭垂眸,神情溫柔似水,注視着她。
他的大掌,溫柔包裹着她白皙的小手,一大一小兩隻手,緊緊相握。
他們看起來格外親密無間。
這堪稱美好養眼的一幕,卻刺痛傅司淵的雙眼,讓他疼痛欲裂的頭顱,更加疼痛難忍,錐心蝕骨。
額頭密匝匝滲出一層冷汗,傅司淵隻覺自己的頭骨都要裂開,頭暈目眩鋪天蓋地湧來,心髒驟然無法自控,劇烈跳動,一陣刺痛電流般席卷五髒六腑,他高大強悍的身軀,微微一晃,蓦然有些搖搖欲墜。
他從褲袋伸出右手,不着痕迹扶了一下轎廂門。
安南低聲問道:“傅先生,您身體不舒服嗎?”
倚靠着常易肩膀閉目養神的女人,幾乎是瞬間睜開雙眼,朝着鏡面望過來,正好與傅司淵的視線相接,四目相對,她雙眸中的關切,不加掩飾。
當察覺到傅司淵正在與她對視,姜柔眸底閃過一絲倉惶,做賊心虛般,轉移開視線。
傅司淵幽深的瞳眸泛起一絲幽冷的鋒芒,薄唇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譏諷,似笑非笑:“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