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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大限将至

  那句話輕飄飄的,如同一縷風,飄到姜柔耳畔。

  可那一句話,又如同一記千斤重錘,重重錘到她倔強高傲的背脊,直将她錘得粉身碎骨,肝腦塗地。

  其實,剛才那短短一段路,她姿态高傲,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走得有多艱難。

  那放低姿态,卑微到塵埃裡哀求她的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啊!

  她可以同他斷絕父女關系,可是他們的皿緣,真的可以斬斷嗎?

  她身上流着他的皿液,沒有他,怎麼可能有她?

  姜柔停止步伐,整個人如同雕塑般僵在原地。

  她兩隻白皙的小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蓋深深嵌入肌膚裡。

  好疼,真的好疼啊!

  可是再怎麼疼,都不如她的心痛。

  姜柔就僵直身軀站在原地好久,好久,終于,她猛然轉身,目光如刀似劍,狠狠剜向姜繼業的臉:“姜繼業你早幹什麼去了?!”

  她幾乎是咆哮着吼出這句質問,而當她落音,她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姜柔一開始默默流淚,可是她全身的皮肉如同被剔骨刀仔仔細細剜着,剮着,讓她痛到撕心裂肺,萬念俱灰。

  怎麼忍都忍不住啊,姜柔終于張開嘴,嚎啕大哭起來。

  看到此情此景,孟珧的心髒如同被一隻無情的大掌搓圓捏扁,好難受好難受。

  他拔腿沖到姜柔面前,擡起胳膊就要用自己的衣袖為她拭淚。

  姜柔卻條件反射一般推開他,孩子般哭喊道:“孟珧你聽話,你不要碰我好不好?你答應我,從此以後都不要再同我有任何肢體接觸,好不好?”

  孟珧整個人如遭雷擊,擡起的胳膊僵硬在半空中。

  就在這時,姜繼業拿着一包紙巾走到姜柔面前。

  這樣高傲的天之驕子,這樣殺伐果斷的商界大鳄,在他的親生女兒面前,卻脆弱到連拿着紙巾盒的手都是顫抖的。

  姜繼業顫栗着手指一股腦幾乎将紙盒内的紙巾都抽出來,他想親自替姜柔擦淚水,但是姜柔還不知道真相,他這麼做,隻會讓她避之不及。

  姜繼業将紙巾遞到姜柔面前。

  姜柔此時哭得太狼狽,簡直涕淚橫流,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接受姜繼業親自遞到面前的紙巾,而是擡起胳膊,用自己價格不菲的羊毛大衣衣袖,胡亂擦拭。

  姜繼業苦笑,這就是他的女兒。

  驕傲又倔強,心軟又善良。

  姜繼業也不強迫姜柔接受他的好意,他隻是一轉身,将紙巾遞到孟珧面前。

  姜柔在嚎啕大哭,孟珧也陪着她哭。

  孟珧到底想做一個男子漢,他隐忍着,默默流淚。

  看到遞到面前的紙巾,孟珧伸手接過,小聲說道:“謝謝姜伯伯。”

  姜繼業越看孟珧越喜歡,心底也越來越放心。

  這孩子開心小柔的開心,悲傷小柔的悲傷。

  他笃定,他的決定是正确的。

  孟珧,他定會護姜柔一世周全。

  孟珧接過紙巾,卻不先為自己擦淚,而是小心翼翼将紙巾遞到姜柔面前,低聲道:“阿柔……”

  姜柔這才接過紙,拭淚。

  她一邊拭淚,一邊不停地深呼吸,調整情緒。

  當情緒調整完畢,她擡眸望向姜繼業,一字一頓重複道:“姜繼業,你早幹什麼去了?”

  姜柔死死盯着姜繼業的臉,滿臉期待。

  期待什麼呢?

  她也不知道。

  面對姜柔灼熱的目光,姜繼業覺得自己臉皮都開始燃燒。

  他簡直無法面對她的目光,幾乎是逃避般低下他一貫高傲的頭顱。

  姜繼業低頭垂眸,睫毛劇顫:“我無話可說。”

  姜柔灼熱的目光中,有什麼熄滅了。

  是啊,她又在期待呢?

  姜柔唇角勾起一絲譏诮到極緻的淺笑:“姜先生既然無話可說,那真的很遺憾,這筆交易,我不做。”

  她說完,準備轉身。

  姜繼業蒼涼的聲音再次充滿乞求,哀恸響起:“如果我說我大限将至,唯一的心願就是得到你母親遺留的日記本,這個小小的願望,你肯滿足我嗎?”

  姜柔整個人呆若木雞。

  她的靈魂都好似出竅,喉嚨仿佛被棉絮堵住,思緒千千萬萬,卻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看到姜柔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姜繼業一陣心如刀割。

  一方面,因為姜柔長相七分像她的母親,而正因如此,自從顔雪去世,姜繼業幾乎不敢面對姜柔,因為每每看到她的臉,他都會想到亡妻,繼而痛不欲生。

  而另一方面,因為暗自保護她,明面上将榮寵都給姜悅,這些年他對她冷漠疏離,受了諸多委屈的她,當聽到他大限将至的時候,依然震驚悲痛,這讓他百感交集,不禁質問自己,這些年,他是不是自以為是,大錯特錯。

  姜繼業自诩擁有鋼鐵般的意志,可在這一刻,他也情不自禁雙眼泛紅。

  父與女,就這麼相對無言。

  終于,姜柔回過神來,表情怔然問道:“你得了不治之症是嗎?”

  現在還不到說出實情的時候。

  更何況,他希望她永遠都不知道真相,不用為他的慘烈結局傷心悲痛、扼腕追悔,更不希望讓她知道自己身邊危機四伏,擔驚受怕。

  姜繼業唇角泛起一絲苦笑,三分真七分保留說道:“我的身體倒無大礙,隻是曾有一位大師預言我五十周歲這一年會遭遇劫難,如果過不去……”

  聽到這句話,姜柔僵硬緊繃的身體,明顯松懈下來。

  她唇角浮現一絲嘲弄:“姜先生大可放心,‘禍害遺千年’,你沒那麼容易……”

  “死”字,到底不忍心說出口。

  姜繼業苦笑。小說app閱讀完整内容

  姜柔沉吟一下,繼續說道:“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姜繼業脫口而出。

  “更何況媽媽用你的名義做那麼多善事,就是為你行善積德,你不會有事的。”

  姜繼業的身軀猛然一震,表情呆滞,開口竟然有絲結巴:“你、你說什麼?你再、再說一遍……”

  話音方落,姜繼業那雙銳利深沉的眼眸竟然瞬間濕潤,倏然,兩行濁淚流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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