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冷金猊、被翻紅浪,燭台上紅淚堆疊,猶有一絲殘火未熄,天色雖已放亮,可綠松燒紅着臉,輕輕推門而入時,帳内卻還全沒一點動靜。隻隐約能見床邊橫出了半截玉臂,踏腳上搭了雪白的中衣。室内似有一股難言的味道,要聞又聞不真――她也不敢深想,隻細聲道,“少夫人、少爺,該起身梳洗,往前院問安了。”
蕙娘從前黎明即起,這習慣多年間從未改變,她也從來都不賴床的,可今日綠松喚了一次,床上還無人應答,眼看時辰是再拖不得了,她隻好拎起金錘,在銀磬上輕輕一敲,這一敲,總算是敲出了動靜,伸出帳子的那隻手動了,帳内也傳來了少夫人極輕的低吟,被浪再起,帳内少爺似乎坐了起來,卻又被少夫人抱着腰給再摁了回去。
“再睡一會……”她從來也未曾聽過少夫人這樣的音色,同從前相比,這琴弦一動帶出的雅正似乎并未變化,可卻陡然低了幾個調子,袅袅餘韻,像是能鑽進人心底去。就是少爺都像是聽得呆了,過了一會,才從帳内道,“你們都出去吧,我穿了衣服,你們再進來。”
綠松登時恭謹地退出了屋子,待得再聽到磬聲後,她這才帶着一群丫鬟魚貫而入――少爺和少夫人都自己穿好了衣服,隻是少夫人似乎仍覺困倦,她連連揉着眼睛,眼下兩彎黑影又濃又重……綠松跟了蕙娘這麼久,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沒有精神。
再一看少爺,幾個丫鬟臉都紅了。二少爺風度怡然,京城衆人素來傳誦不休,她們也都是聽說過的,昨日隻驚鴻一瞥,已覺得的确劍眉星目、朗然照人,可今日睡眼乜斜、發絲淩亂,不知如何,反而更令人無法逼視……
眼下到了新房,很多規矩就和從前不一樣了。權家沒有上下水道,淨房也要窄小一些,二少爺先進了淨房,石英便親自跪下來舉着臉盆,綠松擰了手巾把兒給蕙娘洗臉漱口,等兩人先後從淨房出來,幾個大丫環又一擁而上,要服侍二少爺洗漱。卻為二少爺擺手回絕,“給我一盆熱水,一把手巾就得了,我自己一個人慣了,不用人服侍。”
綠松未敢就退下去,她拿眼去看蕙娘,見蕙娘輕輕點頭,這才親自為二少爺斟了熱水。于是一行人又忙着支開屏風,瑪瑙來服侍蕙娘穿了正紅羅衣,梳了新婚婦人慣梳的髻子,緊跟着便同往常一樣,孔雀捧首飾,香花端了梳頭包袱過來,綠松石英一左一右,一個捧了西洋花露水兒,一個端着各色名貴妝物,象牙管裡填的口脂、和田玉盒裡盛的胭脂、天青石筆裡鑲嵌的海外螺黛……五六個人忙得不可開交,權仲白梳洗完了,往西洋落地大鏡前一站,自己把頭結成髻上了玉冠,回身望見梳妝台前這一群花花綠綠忙忙碌碌的妙齡少女,不禁就在心底歎了口氣。
因他在這院子裡住了有十多年,已經住得慣了,此番新婚,也未換更大住處,隻是修繕裝葺了一番而已。婚前他又老在香山藥圃裡,多少也有點逃避的意思,今日一打眼,才覺得這屋子根本就已經不再是他的屋子了。曾經素白的牆面被安了多寶格,裡頭供着楚窯黑瓷。本來空蕩蕩一張炕一張床,再一個八仙桌,也就是這屋裡全部家當了。可如今,梳妝台、月桌、西洋落地鏡、楠木大櫃,炕上一對炕桌,床前黑檀屏風――就連這床都被換作了廣式螺钿拔步床,一掃從前那張蘇式床的簡潔,在日光底下熠熠生輝,富貴得傷人眼……
這裡已經不是我的屋子了,他這麼一想,又有些煩躁起來,對蕙娘話就多了一句,“你倒是比公主都貴重,不過梳妝打扮,也要七八個人圍着你打轉。”
蕙娘從鏡子裡瞅了他一眼,笑微微地道,“咦,姑爺倒是挺明白公主是怎麼打扮的麼。”
權仲白總是很容易被她鬧得特别煩躁,他也算是明白了:沖焦清蕙客氣,那是絕不行的,你客氣了,她就能順着杆兒爬到你頭上來。可要對她不客氣,他又實在做不出,畢竟多年來養就的風度在那裡,有些話焦清蕙漫不經心就能說得出來,可在他權仲白這裡,是要下了決心才能出口的。
要這樣輕易就為她改了作風麼,他又覺得實在不太值當……權仲白也隻好悻悻然地哼了一聲,以示:我不同你計較。
他本待要踱開幾步,甚至就到院子裡去等她,可焦清蕙身邊那掌事兒的大丫頭瞟了他一眼,又垂頭在主子耳邊又輕又快地說了幾句什麼,焦清蕙唔了一聲,又說,“姑爺,要不要試試我的玉簪粉?要不然,鹿角膏也還堪用,都是我們自己制的,比外頭的要幹淨一些。”
她語調裡含了幾分笑意,雖像是示好,可聽着又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權仲白皺起眉頭,一時也拿不準她究竟是要修好呢,還是又突發奇想來笑話她了,才剛擺了擺手還沒說話,卻見焦清蕙從鏡子裡笑着點了點自個兒的脖子,他回頭一看鏡子,這才發覺――雖然系了領扣,可到底還是有一小片紅腫咬痕,歪歪斜斜就藏在領子邊上,一動彈就露了出來。
三十年練精還氣,腎精是一定極為充足壯健的,可就連權仲白自己都不知道,他竟能鏖戰那許久都未疲憊,要不是焦清蕙又抓又撓,又扭又吸,到末了幹脆一口咬在他咽喉上,把他吓了一跳……隻怕折騰到四更都未必能消停。他撫着脖子,不免有幾分羞赧:這種事,做男人的自然要體貼妻子,畢竟女兒家是吃虧的一邊,雖說焦清蕙隻是看着嬌滴滴的,身上可結實得很,但破瓜之痛仍然難免……
不過,也是她自己不聽良言,非得這麼折騰。權仲白又理直氣壯起來,他問,“粉在哪裡?我自己塗。”
幾個大丫頭頓時面露尴尬之色:服侍主子,是她們的本分,可這個主子連粉都要自己塗,這是姑娘在,又是頭一天,還說的清楚。要不然,主子心裡還指不定怎麼想呢……
蕙娘業已經梳妝完畢,她忍下一個呵欠,強撐着站起身來,親自從香花手上拿過了玉簪粉,又在綠松手裡挖了一點鹿角膏,見權仲白已經解開領口,露出一點脖頸來,卻仍有些戒備之色,她真恨不得把這一手的白,全抹到他鼻頭上去……她又不是《西遊記》裡的白骨精,難道還會吃了他不成?
“你自個兒能抹得勻嗎?”她掃了幾個丫頭一眼,“唉,算啦,我來幫你吧。”
權仲白默不做聲,蕙娘看得出來,他是強忍着不舒服呢……她更想把粉膏糊他一臉了,可當着下人的面,到底也隻能做賢惠,慢條斯理地先将鹿角膏塗勻了,再敷一層玉簪粉。隻是手指觸到權仲白脖頸時,多少有幾分不自在……她和權仲白似乎天生就犯相,指尖一觸,就覺得有輕微電流吱吱作響,燙得她渾身不舒服……
被這麼敷上兩層,就是蕙娘的黑眼圈都遮掩得差不多了,更别說這小小吻痕了。不片晌,兩人已經裝扮停當,也來不及吃早飯了,隻各含了一片紫姜,便攜手出門,去給一衆長輩奉茶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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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仲白續弦這自然是大事,兩夫妻今天一天事情不少,給活人奉茶之前,還要先給死人上香,因此兩人才起得這格外地早。當然嗣後權家當然還要大宴賓客,不過作為新婦,倒是無須出面招呼應酬,隻要回去等待各路長輩前來探看勉勵也就是了。權仲白要忙一點,因蕙娘被賞穿三品淑人禮服,按慣例,他是要入宮謝恩的。
天色剛放亮不久,正是一般人起身用早飯的時候,權家小宗祠前已有幾位老仆守候,一望即知,這都是在家中地位特殊,不能以尋常下人相待的多年老人。見到兩人過來,便開了祠堂大門,又放響鞭炮等等,不多時,良國公并權夫人也進了院子――這是現任族長,開祠堂,他自然是要在一邊的。
蕙娘和權仲白便成了牽線木偶,先給族長行禮,再拜一代良靖公,一代代傳承祖先拜了,再拜一排排宗房長輩的牌位,多年世族,到最後蕙娘手都要被香灰染紅,這才拜到了上一代權仲白生母,元配陳夫人――也就是義甯怡順大長公主之女,她也是權家宗房上一代唯一去世的長輩。蕙娘心中有些好奇:良國公承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他是三子,按年紀來說,上頭兩個哥哥隻有更大的,這些年來,家裡總有些生老病死的吧……可卻全沒體現在宗祠裡,在上頭還有太夫人的時候,這種事可并不太常見。
再往下還有一排,孤零零的也是一個牌位――這便是權仲白元配達氏了,因是平輩,他無須行跪拜禮,隻是鞠躬上香,便自己退開。蕙娘取了香正要跪,已為身邊老仆止住,“少夫人請行姐妹禮。”
大秦疆域廣袤,各地風俗繁雜,禮儀也往往有所不同。蕙娘并不大清楚外地人是怎麼操辦這個問題的。不過在京城,高門風尚看内宮,自從百年前孝安繼皇後在元皇後靈前行妃禮後,一百多年來,不成文的規矩,續弦在元配跟前,一般都行妾禮。
當然,權仲白的情況和一般人還不大一樣,雖然禮成,但他又沒有圓房,新婚三天人就去了。再說,達家現在式微,和焦家根本沒得比,但不管怎麼說,禮數還是禮數……
蕙娘還有些遲疑時,良國公咳嗽了一聲,“此乃吾家規矩,生者為大,焦氏不必多心。”
他這個族長要擡出族規,蕙娘還有什麼好說的?隻是她多少也有幾分明白:一般新婚,那肯定是先拜長輩,再拜宗祠,起碼宗房一家人要都在宗祠前候着,也是取個熱鬧。今日安排如此古怪,隻怕就是為了這一句‘吾家規矩’,在從前,根本就不是規矩……
人都死了,不要說跪下來磕個頭,就是禮制要她在靈前打滾,蕙娘也根本都不會在意,同一個死人,她沒什麼好計較的。尤其權仲白惦念亡妻,多尊重些達氏,兩個人起碼不至于因此龃龉,這她也不是不明白……可公爹要擡舉她,難道她還能駁長輩的回,給長輩沒臉?她也不去看權仲白,自然而然,給達氏的牌位福身行禮,将香插上,便完了此禮。一行四人前呼後擁地,又往權家内院過去,給太夫人等族内長輩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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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家雖然地位顯赫,但行事素來低調,族中一般隻有主母出面應酬,似太夫人、大少夫人這樣人物,不要說清蕙,就是四太太都很少能夠打上照面。平素家中宴客,她們是專有一處小園子,裡頭亭台樓閣外加戲台子,一處都不少。自己人居住的反而是另外一處地方,清蕙雖然以前也随着母親在京中行走過一段時間,但也還是今日才得進權家真正内院。
以她眼界,就是再巧奪天工、富貴榮華,也頂多能得‘不錯’兩字。尤其權家屋宇都有年頭了,睡的是火炕不說,連地暖都沒有,就因為天氣和暖,昨晚在床上睡着,連火盆都沒有,被子也輕薄,這讓清蕙如何睡得安穩?不知不覺,竟滾到了權仲白懷裡……蕙娘心裡自然先就帶了不快,一路浏覽時,眼光就更挑剔了一點。隻覺雖然也是梨花院落、柳絮池塘,一派百年富貴氣象,但僅這一眼看去,是趕不上焦家多了。
真是暮春初夏時節,園内百花開放,也不知哪裡栽了一兩株桃花,惹得蕙娘連着打了兩個小噴嚏,權夫人便笑道,“别是昨夜着涼了吧?我瞧你們兩個看着都沒什麼精神。”
權仲白和蕙娘心裡都是有鬼的,聽權夫人這麼一說,都不禁大窘――權夫人沖蕙娘擠了擠眼,還要說話,良國公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她便隻笑着用手扇了扇臉頰,鬧得蕙娘臉若紅榴,恨不能沖到鏡前,再給自己補一道粉。
“娘。”權仲白雖也羞赧,但畢竟要比女兒家好些,他語氣加重了一點,倒像是在告饒了。權夫人握着嘴巴笑,又讓蕙娘走到她身邊,挽着她的手臂,“餓了沒有,今早也沒吃飯?我本還以為你們昨夜要用點心呢,令我院子裡小廚房别歇火,你們一旦要點心了,就立刻現做送來。沒想到竟沒要,她們倒白熬了一夜。”
權仲白所住的立雪院,離權夫人自己居住的歇芳院并不太遠,權夫人特别留意這個,也是體貼新婚夫婦的意思。隻是這話落在蕙娘耳朵裡,就有些别的意思了:立雪院本來人口似乎很少,她今早是一個都沒有看見。可連自己吃沒吃早飯,她都了如指掌,可見長輩們在立雪院裡也是安排了一二眼線的。從前在娘家的時候,祖父愛安排幾個眼線,她都沒有二話,但現在過來婆家,處處陌生,她就不大喜歡身邊還有這麼一個耳報神了。
“起得晚了,就沒來得及用。”她收攝了心神,恭敬又和順地回答權夫人,那笑中的冷勁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盈盈的感激給代替了,“多謝您惦記着,要一會回去,早飯已撤了,少不得還要到您院子裡要些點心來吃。”
權夫人的笑意便加深了一點,眼看太夫人居住的擁晴院近在眼前,她再拍了拍蕙娘的手,便将她的胳膊給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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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良國公府素來低調,雖然和權夫人那是見過的不錯,但今日滿屋人,蕙娘竟也就隻認識權夫人一個,太夫人喬氏、大少夫人林氏都算是初次會面,此外還有兩對男女,坐的還是客位,以形容穿着來看,應該是良國公的兄弟輩。再有也就是良國公并權家兄弟幾人,還有濟濟一堂的小輩們了。蕙娘隻隐約知道裡面應有權夫人的親生女兒瑞雨,但在一眼間,着實難以分辨出究竟哪個是她。
一整套行禮上茶的儀式四平八穩,無甚可說,太夫人神态威嚴,對她這個新婦都沒有多餘的笑臉,無非是勉勵幾句,隻叮囑權仲白,“給你娶了這麼一個無可挑剔的媳婦,以後就别老想着向外跑了,這幾年,多在家裡呆着。”
她給蕙娘的見面禮,倒是的确十分名貴:一對和田玉镯子,不論是從成色還是雕工來看,也都算是宇内難得之物。權夫人的見面禮就要比太夫人減了一等,不過是一串墜了貓眼石的金項鍊,幾乎有些不合她的身份,兩位叔嬸輩所賜,價值大緻與她相當,蕙娘一一受了,又給大嫂行禮斟茶,大少夫人将她一把扶起來,笑盈盈地,“真是個美人兒――雖是妯娌,可年歲相差大,你就同我娘家侄女一般大小,我看了你呀,就想起她來。”
說着,就取出一個小巧的西洋金鑲五色寶石懷表來,“也不是什麼難得的東西,娘家人給的,我已有了,就轉送給你吧。”
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看着卻還很年輕,富态的圓臉、精緻秀氣的輪廓,她有點像何蓮娘,渾身透着的那是真和氣,一望即知,是個又熱情又細緻的能幹人,但心裡卻不至于缺了盤算……隻是這句話到底是有點淺了。蕙娘淺淺一笑,接過懷表來,謝了大少夫人,她底下那些弟妹又過來給她行禮。
相公歲數高點,也不是沒有好處,權叔墨比蕙娘大了好幾歲,權季青和她同歲呢,兩人都要上前給蕙娘打鞠躬,還才是垂髫年紀的權幼金就更不必說了。搭上剛才受過她禮的權伯紅,這兄弟五個長得都很相似,全是跟良國公一個模子裡脫出來的,隻是氣質卻有極大不同。權伯紅三十多歲的人了,看起來和妻子一樣,根本就不顯年紀,七情上面,對蕙娘的好奇隻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有種天真的善意。權仲白麼,魏晉佳公子的氣質也頗能騙騙不認識他的人,權叔墨就不一樣了……他很有戎馬世家的風範,這麼喜慶的場合,也還是一臉嚴肅,一舉一動間幾乎有金鐵摩擦之聲,一張清秀的臉被曬做了麥色,看得出來,他是一條相當皿勇的漢子。
權季青呢,看着最冷,和長兄、次兄一樣,他膚色白皙、面容秀逸,甚至還要比權仲白更英俊一些,隻是氣質略微青澀而已,隻是權伯紅熱情、權仲白優雅,他卻沒有兩位兄長周身都帶着的一股熱情,而是在彬彬有禮之中,附贈一段冰一樣尖銳的沉靜:這少年年紀雖小,但一舉一動,卻顯得很沉着,很有譜兒。說起做派,和他姐姐,楊家四少奶奶權瑞雲,倒有幾分相似。蕙娘對他特别有印象――當時在新房裡,也是他提着權仲白行禮。
至于權幼金,年紀還小、稚氣未脫,給嫂子行過禮,就奔到權夫人跟前要糖吃去了。蕙娘又見了權瑞雨同七八個堂弟、堂妹,這時綠松也将一托盤見面禮呈上來,蕙娘親自把自個兒的活計遞給太夫人、夫人及弟妹等輩,就算是她的見面禮有了。
這都是京城慣例,無非按部就班、虛應故事而已,蕙娘面上笑着吃茶,心底卻很希望快點回去能用個早飯――她已經餓過勁了,昨晚又沒睡好,現在竟有幾分頭暈目眩。不過,全家人得了她的禮物,怎麼也都要笑着誇誇新婦的,權瑞雨就很熱情,拿着她得的一個扇套翻來覆去地看着,又誇獎蕙娘,“二嫂手藝真好!這荷花怎麼繡的,我就瞧不出來,這是用的什麼針法呀?”
這話一出,幾個長輩都有些似笑非笑,蕙娘不動聲色,心底卻也歎了口氣。
沒想到權家這個瑞雨,竟公然又是一個文娘。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來了~大家enjoy~~~~~~~~~~~~~~~~
不知道說啥好,超累,好疲倦啊!5555,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