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乳名叫仲兒,因為父皇說我是他和母後的第二個孩子。
我的父皇很疼愛我,非常疼愛。
當然,這種疼愛永遠超不過父皇對母後的愛。
我有些難過,尤其是在想要和母後親近,卻被父皇阻止的時候。
為什麼,我隻是個孩子,小小的一隻,為什麼不準我賴在娘的懷裡?
所以,我難過的哭,扯着嗓子哭,對着父皇眉頭緊皺的臉放聲大哭。
管他呢,反正龔祖婆婆說了,我出生的時候父皇高興的都哭了,肯定不會舍得打我屁股。
更何況,萬一父皇沒忍住動手了,娘也一定會第一時間趕來救我的。
我後台硬着呢,才不會怕!
于是,有一天,父皇又一次将我抱離母後懷中,并且嚴肅的告誡我五日之内不準再讓娘抱時,我徹底火了。
什麼肉肉,什麼糖葫蘆,什麼蛋糕……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娘!
什麼時候把娘還給我,我就什麼時候不哭,否則……
“娘,我要娘!父皇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你走開!嗚嗚嗚嗚,娘啊,仲兒想你,好想你,娘你快來看看仲兒吧,仲兒肚肚好餓,快要忍不住了娘,嗚嗚嗚嗚……”
從威脅的幹嚎,到委屈的大哭,再到抽泣的哽咽,偏偏父皇始終沒有松口。
我從最初的氣怒到委屈,最後甚至懷疑父皇對我的愛到底是不是真的。
為什麼,我明明那麼可愛,明明那麼聰明乖巧。
我不淘氣,不捉弄人,不過就是有點黏母後,這對于我這個年齡的小寶貝來說,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為什麼父皇總是不準許?
“嗝!”我打了個哭嗝,難過極了,“父、父皇是大、大騙紙,你、你明明都不愛我!”
我控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父皇沒說話,隻定定看着我。
就在我真的要傷心欲絕的時候,父皇動了,最先動的是眼睛。
他閉起了那雙和我一毛一樣的眼睛,在我恐慌的以為他終于要動手打我的時候,父皇的眼睛又睜開了。
神奇的是,再次睜開眼睛的父皇給了我一種同類的感覺。
是的,同類!
眼睛黑幽幽,幹淨又純真,想要玩鬧的小心思怎麼藏都藏不住。
除了個頭和父皇一樣高大,不是小小一隻外,再次睜開眼睛的父皇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孩子。
和我一樣的小寶貝。
“嗝!”我又大了一個哭嗝,睜着水蒙蒙的眼睛有些驚奇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不是我父皇,你是誰?雖然父皇不愛我,可我愛他,你快把父皇還給我!”
我左右瞅了瞅,拿起桌上的蛋糕對準面前的男人,打算萬一他拒絕了我的要求後,就将蛋糕丢去他的身上救回我的父皇。
“仲兒,”那個同類開了口,說話的調子和我很是相像,“我叫無心,是你母後的弟弟,是特意來陪你玩的。”
“你少騙小孩,我不是一般的孩子,你騙不到我。”我挺了挺兇脯,證明自己的與衆不同。
同類像是很喜歡我的舉動,開心的笑出聲,“嗯,仲兒自然是不同的,你是最受寵愛的小寶貝。”
我詫異同類如此爽快的認同我的話,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而後連忙擡起手想要擦幹淨臉上的淚。
眼淚這種有損我可愛形象的東西,自然不能讓旁人看到。
可是,急急忙忙整理形象的我忘記了手裡的蛋糕,所以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後來,房間裡響起了我的笑聲,不知何時我爬去了那名叫無心的同類身上,賴在他懷裡,津津有味的聽他講他和母後玩鬧的過往。
他的懷抱很暖很舒服,和父皇一模一樣。
他兩手将我環抱住,我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去他的懷中,就像父皇抱着我時那樣。
“後來呢,”我拼命睜大眼睛,想要聽到後續的故事。
可是我太小了,方才哭的又太多,終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陷入沉睡前,有溫熱的吻落在我臉蛋上,我皺眉不滿的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卻正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
“父皇……”我咕哝了一聲,眉頭舒展,徹底放心的睡去。
那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和父皇長的一模一樣的同類。
自那次之後,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
要麼陪着我玩耍一起認字讀書,要麼陪着我吃好吃的點心肉肉,給我講父皇和母後的故事。
我受傷的幼小心靈慢慢被治愈了,尤其在母後告訴我說,那個同類其實就是父皇後,我震驚之餘徹底相信父皇是愛我的,甚至并不比愛母後少多少。
所以,我确實是天底下最受寵愛的小寶貝,就連那麼嚴肅的父皇,都能為了哄我開心而假裝成是我的同類。
既然這樣,我就委屈一下自己,勉強少黏着母後一些吧。
時間過的很快,記憶中,六歲那年的父皇很吓人。
似乎是突然有一天開始,除了母後外,甚至是對我,父皇都總是闆着臉。
我不解,偷偷詢問最不怕父皇的龔祖婆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才知道,母後又有了身孕,在時隔六年之後。
父皇很擔心,因為母後的懷像很不好。
我不知道什麼叫懷像不好,可從龔祖婆婆的語氣裡我感覺得到,那是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母後很有可能因為肚子裡的小寶寶而面臨危險。
我一下紅了眼睛,哭着跑去見了母後,哭着讓她不要出事。
母後微笑着替我擦眼淚,拉着我的手覆到她的小腹上,告訴我說,我要做哥哥了,很快就會有一個肉嘟嘟和我一樣可愛漂亮的弟弟或者妹妹。
我順着母後的話想象了一下,一時間驚奇而又期待的看向母後的肚子。
我想要弟弟妹妹,可是我也想母後一直好好的陪着我長大。
怎麼辦呢,我很是為難,第一次嘗到了長大的苦惱。
于是,那天晚上,母後睡着後,我悄悄去找了父皇。
“父皇,你不想要弟弟妹妹麼?”我小聲的問道。
父皇看着我,又似乎沒有看着我,他說,“父皇如何想的不重要,但因為你母後想要,所以父皇會好好看着你母後,不會讓她有事,一定不會!”
我不知道這話父皇到底是對我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可我相信他,相信母後一定不會有事。
從那日後,我再也沒哭過,按時上床睡覺,自己穿衣洗漱,乖乖的聽先生上課,小心的陪着母後說話解悶,一旦看到她累了,立刻乖順的退出房去。
如此,渡過了漫長的八個月。
八個月裡,父皇瘦了很多,我有種錯覺,覺得父皇的頭發好像更白了些。
終于,八個月後的某一天晚上,我正沉沉的睡着,外面突然傳來了聲響。
我一愣,下一刻飛快的起身穿衣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朝熙和殿趕去,老遠就聽到了母後痛苦的嘶喊聲和父皇如同困獸一般恐慌的聲音。
那樣的父皇,我從未見過。
我吓白了臉,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外祖父抱緊我,就那麼緊緊抱着,直到天色微亮時,房間内傳來細弱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是個公主!”我聽到蘇喬姑姑激動的聲音。
很快,外祖父抱着我進了房間,我看到了那個會叫我哥哥的肉團子,紅撲撲的,很是有些難看。
可是父皇和母後看着她的視線,卻溫柔至極,亦如看着我一般。
記得那天,母後累極睡去,父皇低頭看着她對我說,“仲兒,等以後,你們會有自己的生活,可父皇卻隻有你母後。”
好吧,原來在父皇心裡,我和妹妹始終及不上母後。
不過無所謂了,我長大了,我是哥哥了,我有比和父皇争搶母後更重要的事做。小心翼翼的親着醜陋的肉團子,我很是滿足的想,妹妹,以後你要比愛父皇多愛哥哥一點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