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處荒僻的水域,楊朔帶着宓妃從水中一躍而出,身上連一滴水都沒有。
宓妃牽着他的手,靜靜地道:“咱們要去哪兒?”
楊朔擡頭認了認方向:“西北。”
宓妃大眼睛一轉,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封若雲去了西北?”
楊朔點點頭,臉上笑容漸漸收斂:“之前我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記,後來應該是被陸南風發現,抹除了,不過當時她已經往西北走,咱們順着方向往西北去找找看吧。”
西域,黃沙戈壁。
入眼一片枯黃,幹燥而炙熱的長風裹着黃沙席卷天地,呼嘯的風聲中,好像一塊無邊的天地磨盤正在打磨着生靈皿肉,消磨着人心意志。楊朔和宓妃此時正站在一個高崗上俯視着漫黃的天地,小蘿莉又長大了些,這些天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成長着。人常說,女大十八變,楊朔每一天都在見證她的變化
,此時她的模樣,已然如一個豆蔻少女。
小宓妃縱目四顧,籲然歎息,宛如一個多愁善感的少女:“很多年前,我來過這裡,那時候這裡是一片大湖泊,那邊的沙丘則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現在,哎……”
楊朔感慨道:“李世民有一句話說的有些道理,時間能改變一切!滄海能變桑田,高山也能變深谷。這麼多年過去,這裡變化再大也很正常。”
楊朔說罷,緩緩閉上雙目,神念透體而出,朝着四面八方蔓延開去,如果陸南風他們就在附近,楊朔是能夠感應到他們的存在的。
“咦?”
突然間,楊朔感覺到了什麼,眼光一轉,朝着正北方向看去。
“怎麼了?”宓妃見他驚咦出聲,也好奇的展開神念,順着他的目光朝北方探去。
這一探索,宓妃也是一驚,在她的感應中,那漫漫黃沙之下的百丈深處,竟然屹立着一座古樸雄偉的地下城池。
二人對視一眼,都不再多說,一縱身,就朝着那地下城所在之處趕了過去。
從地面上看,這裡與其它地方沒什麼不同,除了稀稀落落的長着幾棵仙人掌外,其它地方要麼是黃沙,要麼就是被風沙侵蝕得滿是孔洞的岩石。
二人神念湧入地下,那是一座雄偉的巨城,黑暗而荒涼,處處都是枯骨幹屍,許多地方已經被黃沙填滿,隻有少許位置因為建築等原因撐起了一些獨立的空間。
“這是……樓蘭國?”楊朔發現一座高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樓蘭兩個古字。他遊曆人間時日雖短,因為他本是幾百年前的古人,卻也曾經刻意了解過一些以前發生的事。就在前幾年,據說存在了八百年的樓蘭古國一夜之間消失無蹤,就連李世民
都派出過人手去查找,想要找出原因,可是前後幾波人都無功而返,沒有絲毫線索。
沒想到,它竟然已經沉入了地下,而且從地面上的情況看,好像它還是憑空消失,出現在地下的。
“這是怎麼回事?”楊朔驚疑不定。
樓蘭雖是小國,但戈壁上地皮最不值錢,其中建築雖然遠遜長安,但隻論其城池規模,甚至比長安還大一些,這麼一個偌大的城市,是什麼力量将它憑空轉移到地下的?
這不是摧毀,不是地面陷落,而是将其整體轉移到了地下。楊朔自忖,換成自己絕對辦不到,甚至他都想不出來是什麼人或神能做到這種事。
楊朔在震驚,宓妃也同樣如此,這種力量,就算是上古神魔中好像也隻有少有頂尖大神才擁有。
盤古,誇父,黃帝,蚩尤……一個個名字在她腦中閃過,可到了最後也沒想出來是誰。
“是誰呢?”宓妃眼神茫然,心裡卻有些種莫名的悸動,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超出了自己意料之外。
就在這時,楊朔突然又“咦”了一聲,擡眼朝遠方望去。
黃沙呼嘯中,一個孤單的身影正從遠方飛馳而來。
這是一個女人。
她的速度很快,比起奔馬也不遜色,在她身後塵土飛揚,卷起了一條土龍。雖然距離還很遠,但楊朔何等實力,從對方那窈窕的身姿上,楊朔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性别,而且他還能感覺到,對方身上似乎有着一種奇異的波動,好像在朝着四面
八方散布着灼熱的氣息。
“難道,這又是一個繼承了火神力量的傳承者?”楊朔驚訝,心中隐隐猜測着。
這時宓妃已經回過神,她順着楊朔的目光看去,也是一驚。不同與楊朔将對方誤認為火神傳承者,宓妃幾乎是一眼看去,就認出了對方的來曆。
“旱魃!”宓妃脫口驚呼。
“旱魃?”楊朔眼皮一跳,看了眼宓妃,又快速轉過目光,望向那孤單的身影。
《詩經》有雲:“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裡。一名旱母。”
這就是旱魃?
楊朔并不懷疑宓妃的眼光,隻是疑惑來人為何與史書所載不同,這哪是什麼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的怪物,這分明就是一個身材窈窕,盈盈玉立的女子。
距離還遠,但二人能看出對方面上蒙着黑紗,讓人看不清面貌,她雖然跑得很快,但從身形上來看,好像有些虛弱。
旱魃是神魔其一,所處之地赤地千裡,若在江海之中,她或許會受到環境影響而虛弱一些,可是在這裡,在大漠戈壁上,她怎可能會虛弱?
楊朔和宓妃對視一眼,都猜到了什麼。果然,在二人的注視下,旱魃身後幾裡遠處,又出現了兩個黑點似的身影。
“陸南風!”
“封若雲!”
二人幾乎同時叫了出來,當下再不遲疑,微一對視就縱身朝前掠去。
楊朔發現了陸南風,陸南風自然也看到了楊朔。
他身形一凝,封若雲馬上感覺到了,停下身形。
“為何停步?”此時的封若雲一身霸氣,舉止間如女帝臨世,就算與陸南風說話,也帶着股居高臨下的趾高氣昂。
陸南風似乎已經習慣了她這種态度,并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凝重的看着前方楊朔的身影,沉聲道:“是楊朔!”
“楊朔?”封若雲眸光一閃,朝前看去,滿是威嚴的鳳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又是他,又來壞我好事!”
陸南風搖頭:“他應該是來找你的,你搶的那顆珠子是宓妃必得之物,不得手,楊朔是不會罷休的。”
封若雲知道陸南風在隐晦的勸自己将風神晶歸還楊朔,也不應聲,隻冷哼道:“先拿下旱魃,别的事情以後再說。”
陸南風歎了口氣,一縱身躍上高空,人在空中,身上火光一閃,身後兩張巨大的燃燒火翼就伸展了出來。“唳!”一聲嘹亮而兇殘的鳴啼聲傳出,陸南風已經化為金烏之身,雙翅一振,隻一個閃掠,就已經出在旱魃頭頂上空,随後一隻燃燒着的巨大火爪從天而降,朝旱魃抓去
。
旱魃大驚,反應過來擡頭看去,眼中登時露出了驚駭絕望之色。就在那火爪距離她頭頂隻有不足丈高時,隻聽“嗤”的一聲,天上突然閃過一道湛藍色的刀光,撕裂了空間一閃而逝,那巨大的火爪被那刀光斬過,隻微微一晃便散成了無
數火星,如火雨般朝着大地灑落。
陸南風的火焰何等灼熱,火雨落地,瞬間就将大地灼燒出無數孔洞,連沙石土壤都熊熊燃燒了起來,呼吸間,大地成了火海,沙石如同岩漿般開始沸騰了起來。
這是一種近乎超越人間界限的高溫巨熱,令旱魃心神大顫,即使是同樣的能操控高溫的她也不敢觸碰,可如今她人已在火海中,根本逃無可逃,退無可退。
不過她畢竟也是神魔傳承者,能夠被陸南風追殺,沒被他一見面就抓住,顯然也有自己保命的本事。
她的應對很簡單,隻是用力的一跺腳。“轟!”大地隆隆,震顫中,沙石如波浪沖向四周,無盡的黃沙像是聽到了她的呼喚一樣,從四面八方飛快湧來,很快就将所有火海覆蓋,雖然不可能撲滅那金色的火焰,
但卻可以将那種恐怖的高溫暫時壓制住一些,而趁着這機會,旱魃拔腿就跑,而方向正是楊朔和宓妃所在位置。
陸南風沒再去追,既然楊朔已經出手,就算他能将旱魃擒下也不可能将她輕易帶走了。此時旱魃已經到了二人身前,楊朔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就見她眉眼清秀,身材嬌小,身上帶着一股柔弱的氣質,僅論樣貌或許比不上封若雲宓妃,但她卻有二人所沒有的
那種小家碧玉的溫柔和乖巧,讓人一眼看看她,就隐隐生出心疼的感覺。
楊朔看了她幾眼,朝宓妃使了個眼色,就不再理她,大步朝陸南風走去。
“兩次了!”楊朔聲音傳入陸南風耳中,讓陸南風一陣羞憤。
他知道楊朔在說什麼,一次是孟津客棧中雙方言和,可随後他就毀諾帶着封若雲等人突入了伏羲洞天。
而第二次是他曾親口答應的洛陽之約。
如今楊朔當面指出,陸南風羞得無地自容。而要說憤,他恨的卻不是楊朔,而是他自己。
其實把他牽絆在封若雲身邊的不是其他的任何力量,而是他自己。如果他想走,随時都能走,但他能走麼?
為了那顆風神晶,其實他和封若雲争吵的近乎決裂,但是眼看陸南風要不為所用,受魔頭神念控制的封若雲便向其他幾個受招攬的異能人示好。
她的功夫并不比那些人強多少,之前能收服他們,靠的是陸南風的力量,此時她想招攬這些人,所能憑恃的除了她的美色,還能有什麼?陸南風的人生雖然還短暫,但他遊曆天下,卻是經曆多多。他能看得出,當年在石窟之中,封若雲與他的一番海誓山盟是發自真心,他也清楚,此刻的封若雲之所以如此
不擇手段、不知羞恥,完全是因為她的識海本性受到了控制。
陸南風能棄她而去麼?也許有一天,當她醒來,發現自己所做的種種不堪,她馬上就會痛悔自盡。而陸南風更是沒有辦法坐視她堕落下去,所以他隻能忍耐,隻能留在她的身邊,防止她鑄下大
錯。
但這一來,他對楊朔,就隻能一而再地毀棄承諾了。
“别讓我找到能對付你的辦法,否則,我一定會叫你生不如死!”
陸風南牙齒咬得格格響,在心底深處,對封若雲識海深處的魔頭神念發下了重誓。
封若雲趕到,怒指楊朔,喝道:“楊朔,我不去找你麻煩,你卻一次次來尋我的晦氣,你究竟要怎麼樣!”
楊朔蹙眉看着她,心裡有些奇怪,封若雲這話說得毫無道理,明明是她之前先搶了宓妃的風神晶,自己來找她不是很正常嗎?可是看她樣子,卻好像錯的是楊朔一樣。這個女人,已然不可理喻到了如此境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