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裴琰看她一眼:“說來。”
寧如鳶今日是盛裝打扮過後來的,目的就是想要宿在天元宮,氣死皇後魏婉瑩。
能宿在天元宮是皇後的特權,不過魏婉瑩也就大婚時留過,其餘時刻也沒能獲得特權。
“江家在皇上還是皇子時便不曾為皇上效力過,如今總是拿著先帝治理朝政的那一套來壓制皇上,在前朝半點不給皇上面子。
但江家居心叵測,還是送了貴女入宮,說明江家有意維系與皇家之間的關系。皇上何不試試敲山震虎,小小敲打一番?”
別看寧如鳶素日裡在後宮張揚跋扈,但在裴琰面前,她常自詡軍師謀臣,想替裴琰分憂解難,以此獲得帝王另一層面的高看。
再者,她這話說得極有妙處,甚至連江雲嬈的名字都沒提。
裴琰挑眉,漆黑的眉眼深不見底:“傳膳,多做一份雪燕,是愛妃愛吃的。”
福康公公走出去時,心底連連哀嘆,瑤華殿是要遭難了咯。
夜宵用完了,寧如鳶倦怠的靠在裴琰身上:“皇上不累嗎,可曾要歇息了,臣妾伺候皇上就寢吧。”
裴琰淡聲道:“朕還有折子要批,愛妃先回鐘雲宮吧。”
寧如鳶蹙眉,她又是打扮又是獻計,皇帝還是要讓她回宮,心有不甘的看著他:
“臣妾以為......皇上變了。”
裴琰側眸看著驕縱慣了的貴妃,如今氣呼呼的看著自己,他清冷高貴的側顏依舊高不可攀,隻在這時稍有緩和:
“愛妃這又是說的哪裡話,朕想愛妃了,自然會到鐘雲宮來瞧你。”
言下之意便是,皇帝需要她的時候才會來找她,如今是在趕人了。
寧如鳶垂眸,低聲說:“行吧,那臣妾就在鐘雲宮候著皇上了。”
她臨走時也不得不嘆氣,天元宮就像高不可攀的九重天,裴琰就像住在這九重天之上的神子。
再是如何靠近,也觸及不到最深最高的地方。
次日,天啟帝裴琰便以私自挪宮之由,降了江雲嬈的位份。
如今她又被打回原形,是一小小七品才人了。
後宮皆不知皇帝是如何想的,那鎖住裴琰承寵五六次的慎嬪本是後宮裡即將冉冉升起的新星。
這顆星星還沒閃耀幾日呢,便就此隕落了。
瑤華殿。
江雲嬈跪在地上聽完了聖旨,擡頭第一句話便問:“份例是不是也降了啊?”大冬天的,她靠銀炭續命啊。
福康公公點首:“回娘娘的話,是的。皇上降了娘娘的位份,但不曾褫奪娘娘封號,言下之意,希望娘娘能意會。”
慎,謹慎,小心的意思。
裴琰這是在告訴她,讓她在後宮謹慎,也是告訴江家在朝野之上需謹慎小心。
福康公公臨走時,江雲嬈起身溫婉笑著,也不甩臉子:“隆冬雪後地滑,瑤華殿離天元宮也是有段距離的,公公路上慢些走,免得摔了。”
說完,還讓宮裡的小太監跟著送人出去,極為有禮。
福康公公也在這後宮許多年了,見慣得寵的不得寵的,長腦子的沒長腦子的人許多許多,
但憑他多年察言觀色的直覺,眼前的這位慎才人,會是將來這後宮裡的一顆星辰的。
隻是他想錯了,這顆星星已經隕落了。
天元宮宣旨的人走後,花吟哭了,哭得江雲嬈都忍不住去安慰安慰她,似乎她才是那個被無故降了位份的人。
江雲嬈拿出繡帕擦了擦花吟的淚:
“這有什麼好哭的,後宮前朝本就是一體,江家在前朝得罪皇上了,皇上不開心在後宮拿我出氣很正常的。我又不是沒做過才人,這有什麼?”
花吟抽抽的泣淚:“好不容易盼著娘娘你越過越好,現在又被打回原形了,奴婢心底憋屈。”
江雲嬈起身在宮殿裡來回走著,她歪著頭:“銀炭到底夠不夠用啊,夠用的話我就懶得想法子了,不夠用的話......”
花吟連忙道:“不夠用啊娘娘,真不夠!”她連忙伸出自己長滿凍瘡的手,在江雲嬈面前晃了晃,眼睛紅紅的望著自己的主子。
江雲嬈表面上懶得去爭奪什麼,因為她知道帝王之愛是最不切實的東西,
但她也明白,如果連自己最基本的東西都保障不了的時候,連自己身邊人都在因為自己的不作為而吃苦的時候,那就是自己的罪過了。
除此之外,她原本也是個心軟的人。
芝蘭姑姑為人沉穩,也見多識廣,也在一邊憂心的說:
“奴婢知道娘娘素日裡不愛爭個什麼,但娘娘身為江家女,入宮的的確確也有庇護家族的責任。
事發一日了,娘娘的母族也沒派人入宮傳來消息讓娘娘務必在朝野上替江大人想辦法,足以見得娘娘的母族是不舍得自己女兒去涉險的。”
江雲嬈看了看窗外的風雪愈發密集了,風吹來有些刺骨,她若有所思的道:“我知道了。”
頓了頓又道:“芝蘭姑姑,你且去派人打聽清楚,皇上到底是因何事對江家不滿的。”
芝蘭姑姑點點頭,憑借她在後宮裡的人脈,與江雲嬈給的銀子,這消息應該會知道的很快。
江雲嬈上午被降為貴人,下午便有客人來了。
趙舒盈拖著湖藍色的青鸞刺繡宮裝走入了江雲嬈的地界,此人背靠在行宮休養的趙太後,生生將皇後手中的執掌後宮之權奪了一半過來,也是後宮裡的一號人物。
上次劉德全之事,趙舒盈可沒忘呢。
江雲嬈連忙走了過來參見行禮:“嬪妾參見淑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舒盈走入宮殿便端坐在主位上,對著江雲嬈淡淡一瞥:“後宮的花年年盛開年年有,隻是有些花隻有一時絢爛罷了。”
江雲嬈一直跪著,將頭也低著,有些沉重的雲鬢將脖子壓得有些疼。
“娘娘說得極是,不過臣妾就是一盆仙人掌,喜歡被安置在無人看管的地方,給點陽光雨露就會開心許久。”
趙舒盈黛藍色的胭脂沉沉壓著眉眼,她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小才人:
“可仙人掌紮人吶,劉德全現在都還在冷宮。”
江雲嬈一萬個無語住,那件事跟她可沒關系,明明就是皇帝故意而為之,她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那事兒絕對該去找裴琰,而不是來找自己。
她驀的擡首,將背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