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溫晚栀頭都沒從文件上擡起,又在一頁上簽上清秀的字迹,才低聲開口。
“老毛病,不礙事。等外公做完手術再說。”
她擡頭,輕輕推開薄嚴城的手。
薄嚴城卻臉色一變,反手抓住了溫晚栀的手。
那隻柔軟的小手像是浸在冰裡,涼的沒一絲溫度。
他心裡着急,蹲下身來,另一手撫上溫晚栀的額頭。
不燙,卻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溫晚栀本來就強忍着胃痛,被他的動作拉扯得身形不穩,一瞬間有些晃神。
男人掌心裡是她最貪戀的溫度,可如今,溫晚栀心裡卻掀不起一絲波瀾。
薄嚴城拿過她手裡的文件和筆,叫來護士。
“帶溫小姐去做個胃鏡檢查一下,她有胃潰瘍,剛才有些胃出皿。”
溫晚栀看着護士小跑着推了輪椅過來,要帶她去檢查,下意識開口拒絕。
“我不……”
薄嚴城有些強勢地伸手過來,把人安穩扶起,看着她輕軟的身子陷在寬大的輪椅裡。
“去吧,這裡我盯着。”
男人沒再說話,護士推着溫晚栀火速趕往急診室。
溫晚栀回頭看着手術室門口高大如山的背影。
那是她記憶裡的薄嚴城。
像是最可靠的避風港,把她和煩惱的瑣事都隔絕開來。
可他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輪椅推過轉角,溫晚栀臉色一變,細白的手死死捂住嘴巴,喉頭滾動,又是一股暗紅色的皿。
“溫小姐!快,醫生,準備檢查!”
曹晴稍微冷靜了點,向來整齊的劉海和發絲也有些淩亂。
她沒多看站在身邊的程通,幾步走到了薄嚴城的身前。
“薄總,還請離開吧。和晚栀的離婚協議都簽了,有些戲也不必演了。”
薄嚴城翻動着手術完結,簽下最後一個龍飛鳳舞的名字,交到了護士的手上。
他手插着口袋轉身,臉上沒出現曹晴意料之中的陰冷和氣惱,隻是一臉嚴肅,眉頭擰在一起。
“溫老爺子是我的恩師,就算我和溫晚栀之間有再多的問題,溫老爺子的事,我不會不管。”
曹晴一怔,薄嚴城這翻臉不認人的狗男人,倒是還裝的有情有義的。
“比起這個,”薄嚴城思忖了一下,換了個話題,“這是薄氏的首席律師,後續關于起訴的事情,我已經讓程通打好招呼,可以聯系他。”
曹晴接過薄嚴城遞來的名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冷漠無情的薄氏大公子薄嚴城,居然能這麼好心?
“薄總确實大方,您可别忘了,即将被起訴的向依然,可是您薄家的人。”
曹晴的陰陽怪氣刺得薄嚴城很是不悅,但他沒立場開口反駁什麼,隻得聲音低冷地回複。
“不管是誰家的人,做錯了事總得受到懲罰。”
曹晴收起名片,聞言,差點要笑出聲了。
薄總,您還知道錯了就要受罰的道理。
“薄嚴城,你的錯誰來懲罰呢?”
薄嚴城抿着薄唇沉默了。
在向依然這件事上,薄嚴城不得不承認,自己無知得徹底,又錯得徹底。
他聲音有些滞澀地開口:“我說過,會補償溫晚栀。她向來關心自己的事業,我會盡我所有,以我個人而不是薄家的名義,支持她所有想做的事。”
曹晴想隻是低低地笑了一聲,轉身走遠。
薄嚴城提出的所謂補償,驕傲得可笑。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從不吝啬給予,但從沒想過真正去了解,溫晚栀到底要的是什麼。
确實,之前一段時間,溫晚栀都在為自己的設計品牌和名聲去忙碌。
但是事到如今,對她來說,設計和品牌,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
而薄嚴城應得的懲罰,還在後面等着他呢。
他直到現在,還滿心以為,自己能挽回和溫晚栀的過去。
殊不知,最後的機會,已經被他自己悄然錯過了。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燈滅,葉雅舟穿着白大褂推門走了出來。
摘掉藍牙耳機,一擡頭,看到薄嚴城起身走來,臉色一黑。
“你怎麼在這?晚栀呢?”
曹晴忙站起身,不小心碰掉了座位上的包,東西散落一地也沒顧得上。
“小舟,外公怎麼樣?”
葉雅舟面色凝重,拿出一份報告,繞過薄嚴城的手遞給了曹晴。
“脫離危險了,人沒事,但是還要看後續什麼時候清醒過來……”
薄嚴城懸在半空的手收了回來,高大的身影向後半步,手握成拳。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曹晴匆匆看了看報告,神色擔憂:“所以最壞的情況是……”
葉雅舟輕歎口氣,眼裡滿是遺憾和不甘。
“如果一直不能醒來,外公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啪!
轉角處,傳來手機落地的聲音。
葉雅舟擡頭,看到了站在轉角扶着牆壁的溫晚栀。
她一隻手還紮着吊針,扶着吊瓶的支架,顫抖個不停。
護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溫小姐,您還不能下床,需要靜養休息!”
溫晚栀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耳朵,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外公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就算外公一直都不清醒,但至少還能叫她一聲小栀,還能用滿是皺紋的大手撫過她的頭頂。
可現在,這一切可能都不會再有了。
葉雅舟快步走了過去,扶住溫晚栀搖搖欲墜的身子,和護士一起把人又安穩放回了移動病床上。
幾個人聚在了病床邊,看着躺在上面,一臉失神的溫晚栀。
葉雅舟下意識看了一眼對面的薄嚴城和程通。
好在,這裡是他的療養院。
隻要溫晚栀不想,薄嚴城就永遠不會從這裡知道,溫晚栀患了皿癌的消息。
他會幫她保守這個秘密,直到她決定公之于衆。
程通卻冷不丁開口:“護士,溫小姐這是怎麼了?”
在場的人都愣了愣,曹晴一個眼刀掃向程通,後者眨了眨眼,絲滑避開了她的眼神。
護士像是早有準備:“溫小姐急性胃出皿,需要修養幾日。”
溫晚栀聲音幹巴巴地,嘶啞開口:“我沒事,讓我去看看外公……”
薄嚴城按住了她的手臂,兇腔裡的心痛快把他人都淹沒了。
溫晚栀像是觸電一般躲了一下,眼神閃避,低聲道:“說好了,明天民政局見……”
薄嚴城心裡一根隐秘t的弦終于繃斷了,他眼眶發紅,聲音難得有些着急,手裡不自覺地用上了幾分力道。
“溫晚栀,都到現在了,還想着離婚的事?”
這個婚她怎麼就這麼着急,非離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