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溫晚栀唇上的皿色瞬間盡數褪去。
雖然猜到可能是這樣,但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溫晚栀以為自己隻是身體太虛弱,月經才一直沒來。
可回憶一番,沒有來得及吃藥的,就隻有那一次,遊輪的那一次,時間也對得上。
溫晚栀瑩亮的眼裡滿是無措,這個消息打亂了她對一切身後事的料理。
而且她的身體,明明已經是強弩之末,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根本沒想過,這副殘破的身體,還能孕育另一個弱小的生命。
曹晴無奈地笑了一聲。
在這個緊要關頭,她居然覺得,這個小生命來得正好。
溫晚栀早就已經視自己為将死之人了,大海撈針的配型,日漸虛弱的身體,外公的離開,一件件事都把她推向絕望的深淵。
這個孩子,就好像是她和這個世界,又多了一根聯結的稻草。
溫晚栀斜靠在床頭,額頭的虛汗洇濕了額角的碎發,她斜斜地靠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曹晴走到床邊坐下,握住溫晚栀的手:“晚栀,沒事的。”
溫晚栀擡眼看進曹晴安定的眼神裡,心裡像是被煨暖了,眼眶瞬間就紅了。
“曹晴,我可能保護不了這個孩子……”
溫晚栀痛苦地閉上眼,隐忍着不掉下淚來。
上一個孩子,就是因為自己身患皿癌,而不得不放棄那條小生命。
事到如今,她已經苟延殘喘,這個孩子就好像是生命對她開的天大的玩笑。
曹晴心裡發澀,聲音輕柔:“沒關系,盡力就好。寶寶不會怪你。”
葉雅舟冷着臉看完了所有的檢驗報告,把文件交回給醫務人員。
他已經談不上是悲傷或是妒忌了。
隻要有任何東西可以讓溫晚栀對生有所留戀,或是有任何辦法能救她,他都會在所不惜。
在活下來面前,情情愛愛根本沒那麼重要了。
他壓下心裡複雜的情緒,換上輕松的語氣:“晚栀姐,别想太多,順其自然就好。”
溫晚栀睜開眼,低沉的話語帶着鼻音:“我可能不應該留下這個孩子。”
她不想讓孩子和自己一樣,生下來就沒見過父親,母親也病重而死。
複制一個這樣的自己出來,又有何意義呢。
薄嚴城不會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也終究會和别人組建家庭。
這段孽緣,早就應該終結在她的死亡了。
曹晴握着溫晚栀的手收緊,抑制住自己傷心的顫抖:“晚栀,這也由不得你。如果現在進行藥物流産,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所以就像小舟說的,順其自然。”
溫晚栀摸出頸間挂着的吊墜,看着上面瑩亮的翡翠,仿佛看到了二十幾年前的母親。
她懷上自己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絕望糾纏的時刻。
溫晚栀說不出放棄的話,她握緊了吊墜,歎了口氣:“好,我盡力。”
葉雅舟暗暗地松了口氣,小心地開了口:“那晚栀姐,關于醫療團隊之前提出的最新的藥物療法,你願意接受嗎?”
曹晴也有些緊張。
那是葉氏集團最新的專利,目前還在臨床試驗期。可以說是她們手裡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可藥物的副作用,會讓溫晚栀形容枯槁,還會有強烈的藥物依賴。
由于溫老爺子的死,溫晚栀已經心灰意冷,萬念俱灰,她一心想要死得體面,不肯接受最後的療法。
但現在,曹晴在她眼中看到了動t搖。
溫晚栀嘴唇微張,輕輕嗫嚅了幾聲,鎮定地開了口。
“我可以接受最新的療法,但我有一個要求。”
曹晴和葉雅舟對視一眼:“你說。”
溫晚栀眼神是一貫的堅定,聲音也比剛剛更擲地有聲。
“我要在京城辦一場葬禮。京城的溫晚栀,已經死了。”
她現在被霍玫和向依然盯得死死的,如果有了薄嚴城子嗣的事情傳了出去,她的安全就更難保障。
既然打算了斷這段孽緣,就要做得徹底一點。
曹晴對上溫晚栀的眼神,有所顧慮:“晚栀,我們換個地方隐居就好,不用那麼大費周章吧……”
她不想讓溫晚栀和死亡靠得太緊,她會感覺自己抓不住她。
溫晚栀搖了搖頭,開口卻咳了起來,喝了幾口溫水,順了會兒氣才又低聲開口。
“這次不一樣。曹晴,霍玫時真的想要了我的命,那我不如就如了她的願。”
這樣,大家就都能消消停停過安生日子。
溫晚栀也不敢幻想自己能有機會治愈癌症,但如果她的寶寶足夠幸運,她希望能給後代一個全新的開始。
至少是在沒有威脅和仇恨的地方。
曹晴艱澀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這件事,我會操辦。”
葉雅舟眉頭鎖着,思考了一番:“好,我即刻安排你到海市修養,那邊是我爹的地盤,隐蔽安全,不會有問題。”
溫晚栀看着葉雅舟,感激地點了點頭。
她看着眼前被迫成熟的少年,記憶湧了上來。
葉雅舟曾經也是個大學生罷了,懷揣着賽車夢想,和家裡對抗着,沒事就賴在療養院和外公聊天。
也許是自己的病吧,拖累了他自己人生的腳步。
溫晚栀收起思緒,思考了一番:“曹晴,薄嚴城那邊,知道我的病情了嗎?”
曹晴一愣,仔細想了想:“他的助理程通,在一段時間之前就已經猜到了。”
溫晚栀心裡一緊,那薄嚴城到底知道了沒有?
曹晴看着溫晚栀欲言又止的樣子,眼神黯淡了幾分。
她心裡還是沒辦法不在意那個渣男。
“至于薄嚴城,程通的說法是,他并沒有告知。”
溫晚栀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也是,就薄嚴城在遊輪上的表現,但凡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不可能還像現在一樣鎮定自若。
忽略心頭泛起的漣漪,溫晚栀垂眸:“好,那葬禮的事情,也經由程助理告知他吧。小舟那邊準備好,我們即刻就離開京城。”
有些真相,當下很值錢,但過時就一文不值了。
當年向依然陷害自己的那些事情是這樣,皿癌這件事,也是這樣。
就算薄嚴城再在乎她,幾年後,她也不過是他腦海裡的一縷煙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