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反射弧那麼慢的卷毛,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駱尋會有多受傷。
遲夏和林文覺根本不敢想當他知道真相的時候會有多難過。
亦師亦父尊敬的師父,到頭來卻是傷他最深的人。
林文覺的手機響了幾下,是駱尋發來的消息,問他怎麼樣了。
林文覺看着那條消息歎了口氣,沒敢回。
他收起手機問遲夏:“遲夏,除此之外,你應該還有其他的線索證明鄭彥渤是兇手吧,畢竟這是一場連環殺人案,不是隻有駱尋姐姐一個人遇害。”
他深吸了一口氣:“其他幾個受害者之間的共通性是什麼?”
遲夏這時候才明白了林老爺子為什麼會讓她好好去看那幾個案發現場的情況。
他和林文覺的爸爸,應該是最早發現問題的。
遲夏沒有告訴林文覺自己和他爺爺的談話。
“駱淩菲從始至終都遊離于前五個受害者之外。”
遲夏指着案情闆上的照片:“我仔細研究了受害者遇害現場的情況和她們的屍體資料,駱淩菲……其實更像是僞造的遇害現場,她跟其他幾個受害者的情況時有細微差别的。”
“什麼差别?”卷毛跑過去:“如果這麼說的話,鄭彥渤隻是個模仿犯?”
遲夏搖頭:“不是,兇手的确是他,隻是駱淩菲一開始并不是他要殺害的對象。”
“啊?”
卷毛眉頭快打結,忽地反應過來:“我知道了!那天晚上駱淩菲是在鄭彥渤不知情的情況下去找他的,很有可能就正好碰見他發病,反正不管是不是發病,當時一定有什麼突發狀況,促使鄭彥渤殺害了駱淩菲!”
“是。”
遲夏看了眼林文覺:“除了駱淩菲,其餘幾個受害者都是在昏迷狀态下的傷害,為了以防萬一,兇手用布料禁锢了她們的身體……受害者活着遇害,才能更加刺激他的成就感。”
“但駱淩菲不一樣。”
林文覺接着她的話:“她的後腦有一處緻命傷,因為她當時的遇害地點是在一個橋洞底下,那裡有很多尖銳的石頭,其中一塊石頭跟她後腦的傷口很吻合,腳上的傷痕也有失足的情況,所以當時的判定是她先失足遇害,再遭受的那些……”
“失足的結論是誰下的?”遲夏問。
林文覺沉默兩秒,艱難開口:“鄭老師。”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遲夏就已經猜到答案了。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遲夏停了下來:“林大哥,你要不……要不坐會……”
“沒事你說。”林文覺撐着桌子說。
遲夏繼續:“其餘幾個受害者身上的穿刺範圍遍布全身,尤其是小腹處最密集,但駱淩菲的穿刺痕迹較之比較均勻,而且數量上也少了很多,另外還有她身上的玫瑰。”
卷毛小心翼翼問:“玫瑰有什麼問題?”
“兇手作案的必備條件是雨天,但發現屍體的時候,死者身上的玫瑰都是完好無損的,你們想過這個問題嗎?”遲夏問。
“這意味着帶皿的玫瑰是兇手過後才放上去的。”林文覺開口。
遲夏點頭:“兇手要用這樣的方式重返自己的犯罪現場,更需要這朵花來證明自己和挑釁警方,所以他都是在雨停後去放這朵花,但駱淩菲的案子裡……”
她點了點駱淩菲遇害現場那朵帶皿玫瑰的照片:“前幾朵玫瑰很新鮮,像是特意挑揀過一樣,但這一朵,就像被人随手找來放上去的,而且經過雨水摧殘,上面的皿迹都被沖刷掉了,别忘了,當時是冬天,玫瑰不多見,沒時間給他精挑細選。”
“那他挑選其他受害者的依據是什麼?”
林文覺坐了下來,他現在腦子裡混亂一片,不知道該怎麼向駱尋交代。
“共同點的重點不在鄭彥渤身上。”
遲夏拿過來幾張資料:“在于鄭彥渤的舅舅身上。”
“鄭彥渤舅舅?”卷毛也坐了下來:“怎麼回事?”
“鄭彥渤的舅舅是音樂老師,課外開設了一個音樂工作室,教人彈鋼琴和拉小提琴,其他幾個受害人,時間上雖然有長短,但都上過他的課,這就給了兇手挑選獵物的機會,至于有沒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我現在還不清楚。”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卷毛一拍桌子:“我去,這他奶奶的,當時誰會往這兒查啊!”
“駱尋曾經也靠近過真相。”
林文覺沉沉開口:“因為駱淩菲的遇害,他把問題歸結于鄭彥渤身上,查不到線索的情況下,他摻雜了一絲個人情感針對了鄭彥渤,鄭老師當初因為這件事進了醫院,因為這個,他們師徒倆差點鬧掰了,後面還是駱尋先認的錯。”
他繼續說:“後來鄭老師證實駱淩菲遇害當晚鄭彥渤跟他在一起。”
遲夏看着鄭彥渤的照片:“但駱尋當時的關注點放在了他姐姐身上,他已經脫離了整個案子,而且駱淩菲遇害,按照規定他要退出這個案子的,這樣一來,他隻會離真相越來越遠。”
林文覺捶了一拳桌子,眼睛都有點紅。
兜裡的手機又響了幾下,他知道肯定又是駱尋的消息。
遲夏呼出一口積蓄在兇t腔的濁氣:“駱尋說鄭彥渤的舅舅在連環殺人案半年後,因為一場酒後傷人案進了醫院,後來死在了牢裡,而鄭老師離開警局後,有一段時間重點研究過天生犯。”
“天生犯?”
卷毛已經拿出手機要查了:“我聽過一種說法,天生犯好像是什麼染色體異常,可能有什麼遺傳的可能……那鄭彥渤的話……他遺傳……他舅舅?”
“很有可能。”
遲夏說:“他舅舅犯案之前是個很溫厚的男人,沒有發現過任何暴力傾向,唯一一次酒後出事,後果十分慘烈,我找了蕭方幫忙找了相關情況,他在監獄是病亡,還有一點是,他死後家屬提出了解剖。”
“啊?為什麼?”卷毛不解。
“我懷疑這是鄭老師的意思,那段時間正好是他研究天生犯的時候,根據天生犯提出者龍布羅梭的研究結論,這一類犯人犯罪不僅在情感上異于常人,在生理解剖上也有可觀察到的異常。“
遲夏說着把小黑闆拖了過來,上面是幾張頭顱解剖的圖像。
她指着圖片:“他們的枕骨部位有個很明顯的凹陷,龍布羅梭将其稱為枕骨中窩,而這種現象,隻存在于低等動物身上,也就是說,這類犯人身上有着原始人類和低等動物的殘忍本能,也可以理解為返祖現象。”
林文覺緩緩開口:“所以,鄭老師當時懷疑鄭彥渤就是這類人?”
“我的猜測。”
遲夏點頭:“但他後來為什麼放棄了,或者說明面上放棄了,原因隻有他自己清楚了,畢竟這個說法在犯罪心理領域其實還很受争議,目前來說還沒有一個确切的說法。”
“那你呢?你怎麼看?”林文覺問。
遲夏頓了頓,笑容有些苦澀:“我對這個課題很感興趣,但不管我信不信,老K肯定是信的,這些年,他的研究也跟這個有關系。”
林文覺口幹舌燥:“那束花怎麼解釋呢?”
“對啊。”
卷毛附和:“咱們現在還不知道五年前為什麼會有人以駱淩菲的名義給你爸送花呢!”
“我已經知道了。”遲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