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的車程，兩人來到了鎮上徐志星食品廠門口，現在都已經四點左右，他家二伯是現在排班是早上7點到下午4點下班。

　　他們來的剛剛好，這廠門還未開，剛熄火門衛老大爺就探出頭，看到是他們就揮手算是打招呼，就走過去把大鐵門給打開了。

　　兩人車子停在廠門口最顯眼的地方，所以等人家下班的時候，大家經過都會打量幾眼。

　　這時徐志星騎着自行車笑的春風得意，一出門口就見侄子長腿耷拉在地上，半靠着拖拉機笑着看他。

　　“呦，稀奇，咋今天過來啦？”

　　徐志星還想着明天十五起個大早去集市找他們，剛好跟兒子說中秋團圓得去媳婦娘家吃飯。

　　可惜沒放假，不然還能去村裡蹭頓好的。

　　“二伯。”虎妮在車廂爬起來打招呼，笑着說：“剛好路過，給你送的節禮。”

　　話說得漂亮，兩個最好看的禮盒也遞出來給他。

　　“我還不知道你的德行，肯定是順路，這東西還是順帶的。”

　　徐志星笑着接過東西，了如指掌的點破這妮的話。

　　柚子言簡意赅的說道：“今天剛好去省城送貨。”

　　“村裡月餅做的多不？我可是在廠裡已經說出去了，明天絕對能在集市上買的月餅。這幾天人傳人都不知道傳了幾個地方去了。”

　　徐志星怕村裡趕着省城的月餅，自己生産的沒多少，廠裡糕點生産區，就拿出一台機子來生産月餅，這幾天工人加班加點也就生産出兩萬個。

　　一級一級往上的供銷社全部都分配出去，平均下來一個地方也就二百來個而已。

　　更别說每人就發兩張月餅券，這都得半夜去排隊，不然明早一起來就都被人家搶購一空。

　　所以聽到有月餅賣的時候，大家都挺歡喜的。

　　“肯定沒問題，最近大伯娘都忙的腳不沾地，下午的時候作坊才停的。”

　　柚子回答完，三人又聊了一會，因為兄妹兩人還要去辦其他的事情，就沒有多聊，等人走後，徐志星手中的兩個禮盒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虎妮小學的校長是代鎮東邊老城區的人，這放寒暑假的時候，他就會回到這裡跟妻兒一起住。

　　一個不大的小院，東西兩個屋子，一家七口人一起住着有點擁擠，四十來歲的何群這會抱着小兒子哄着，妻子在竹子搭起來的棚子裡面煮着一家幾口的飯菜。

　　一旁的院子角落還曬着今天剛剛弄好的蜂窩煤。

　　“爸，外頭有拖拉機找你。”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一邊從窄小的巷子裡面快速的奔跑，嘴裡還念念有詞。

　　“說啥呢，哪來的拖拉機？”

　　何群抱着小兒子走出去奇怪的問，他們這巷子拖拉機可開不進來。

　　附近鄰居聽到了的，探出頭來好奇的伸長耳朵打聽着。

　　“她叫徐柚淇，說是找何校長。”

　　何群一聽這名字，腳步微頓，作為小學校長，他也是擔任了五年級的語文，作為班上特别聰明的一個學生，這小同學給他的印象挺深刻的。

　　經常在課上睡懶覺，但是每門功課都能拿滿分，就連他講課途中講錯了，那趴着睡覺的人都能立馬舉手站起來指正他。

　　班上的調皮同學怕她勝過怕自己。

　　再過幾天都要開學了，這時候過來找他是有什麼事情呀？

　　把孩子交給媳婦帶，自己匆匆忙忙的就往巷口跑去。

　　“何校長。”

　　虎妮看到來人笑着打招呼。

　　“何老師。”

　　柚子讀書的時候，何群就是擔任他的班主任，這一晃好幾年沒見到了，還有點恍惚。

　　“哎，這……柚澤長的跟以前不一樣了，這個子也忒高了。”又連忙招呼兩人：“要不上屋裡頭去坐坐？”

　　何群是記得這小丫頭的哥哥當年也是他的學生，但記憶裡的人是個清瘦黑皮膚，這才五六年未見，就跟竹筍一樣竄的老高，這皮膚就像上了一層膩子一樣，白的發光。

　　“校長，不用進去了，順路過來拜訪，空手上門也不好意思，這個牛皮盒子裡面有一個月餅碎了，留着給娃吃，這個紅色盒子裡頭就是好的，拿去送人啥的，備有面子。”

　　虎妮從車廂裡面拿出兩個套盒，這其中有個瑕疵品得跟人家說明白了。

　　“謝謝美意，東西就不需要了。有什麼事情就說一下吧，能幫則幫，幫不了，我也沒什麼辦法。”

　　何群也不是沒見過這種情況，基本都是有要事相求。更别說是帶上這種貴重禮品。

　　“校長，你可真聰明，這件事對您來說不大也不小，就一句話的事。”

　　何群聽到虎妮這麼一說，還以為是跟别人一樣是學費不夠，想讓他通融一下給個畢業證明。

　　但……這丫頭平時的做派看着就不像是交不起學費的。

　　他挺好奇的：“一句話？你說說看。”

　　“就是……，我隻要上初中學校考完試就行了。”

　　虎妮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完了。

　　“這……太冒險了吧。”

　　何群贊歎不已，這丫頭平常鬼精鬼精的，成績也是非常的不錯。

　　但他覺得這一下子連跳好幾個年級，會不會跨度太大了？

　　“這有啥冒險的？趕緊上完初高中，我能少交多少學費？到時候還能早點賺錢呢。”

　　虎妮也不能說的太過于明顯，隻能胡攪蠻纏的找借口。

　　“缺錢的話…我……”

　　何群想着要不支助一下，可自己已經資助了兩三個，拿回來的工資也不多，家中妻子都有點意見了。

　　“何老師，我家不缺錢，從小我們就經常自學，現在文化程度也到達了高中以上。我妹妹想要個畢業證，先畢業的話也能在家幹活，這以後鎮上招工人有個畢業證方便點。”

　　柚子隻得也幫着找借口，他當年怎麼就想不到這麼一個好辦法呢？

　　白白浪費了好幾年的時光在學校虛度光陰。

　　“倒也有人為了提前畢業幹過這事，但人家年紀都比較大。”

　　何群教學的時候也遇到幾個想提前有個文憑能出去找活幹的。

　　人家家裡都是有點供不下去才這樣弄的，這徐柚淇該不會是為了在家躲懶，不上學才這樣說的吧。

　　這天天在學校睡懶覺的人，在家能有多勤勞。

　　“做大事者，年齡不論大小，有心就行。校長，這個忙能幫不？”

　　虎妮雙手還拿着盒子，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可以是可以，但要是考試通不過那就得老老實實的去上學，報名的時候，讓家中長輩帶着過來。”

　　何群想着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點點頭答應了。

　　“沒問題，提前祝老師中秋節快樂，這是給您的節禮拿好了，先走啦。”

　　虎妮直接把東西放到老師的懷裡，然後又把人推往裡面幾步。

　　這邊柚子的拖拉機也已經啟動了，直接往前面開去，虎妮一個大跨步跳躍上車廂，蹲坐在車廂裡面朝着老師揮揮手。

　　“哎，拿回去，東西我不要。”

　　…………

　　下午五點，村口的人一邊幹活都在翹首以盼，老黃牛一邊拉着石磨磨黃豆。

　　幾個爺們就坐在附近照看着。

　　“這柚子咋還沒回來。”

　　蘇興華等得挺着急，這交完貨，拿到貨款，這村裡一下子的賬就松快了。

　　除去分給兄妹兩人的分成，買拖拉機的錢就不需要再欠村民的工分了。

　　“這兩人有譜，沒事。”

　　徐志國對自家侄子，侄女挺放心的。

　　果不其然，拖拉機聲就從不遠處傳來，沒一會就出現在幾人的視野裡面。

　　“村長，馬會計，大伯。”

　　停車後，兩人打招呼，虎妮先把拖拉機上面的東西都扔了下來。

　　然後走到馬會計面前，拿出收據單子，輕聲說：“除去定金兩百塊錢，剩餘貨款一千三百二十五塊錢，那幾個多餘的禮盒也賣出去了，是十五塊錢。您點點……”

　　兄妹兩人在等入賬的時候又跟村長聊了幾句。

　　等把事情都弄好之後，就讓已經下工的徐志國幫忙布袋子一起搬回去。

　　路上，兄妹兩人互相插科打混，把休學兩年的打算說給了大伯聽。

　　剛開始徐志國沉默着，然後加快腳步走的虎虎生風，一反常态，把兩人甩在了身後。

　　虎妮還非常有心情的開着玩笑：“哥，你猜，等會兒是藤條焖豬肉還是面壁思過？”

　　“有可能是雙管齊下。”

　　柚子搖頭回答，感覺自己挨打的可能性比較大。

　　長得高，唯一的麻煩就是目标太大了。

　　兄妹兩人磨磨蹭蹭的跟在身後走回徐家院子。

　　這邊徐志國怒氣沖沖的走近院子，剛把兩個布袋子甩下去，就要去柴火剁那頭挑樹枝。t

　　羅招娣看他的樣子，還以為大兒子去找這個做爹的幫忙。

　　但看他被氣壞了的樣子，又怕下手太重了，忙開口安慰：“春生年紀都那麼大了，棍棒就别了吧，省的他不好在外頭做人。”

　　這同年紀不是有娃，就是娶了媳婦，如果今天大兒子被打了，那這臉得丢到溝裡去了。

　　“春生？他不是好好的在地裡幹活，他做了啥事？”

　　這娃他娘說出來就代表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羅招娣一呆，原來不知道啊。

　　轉頭一想，這副憤怒的模樣平常沒見着，這事情肯定很大，才會發這麼大的火。

　　也不知道大兒子的事情，跟這件事情比哪個會更嚴重一點。

　　她想了想，賭了一把，貼在徐志國耳旁說了起來。

　　徐志國肺都要氣炸了，這一天到晚的都是些什麼事？

　　門口，三個人同時踏進院子，徐志國想也不想的就先往徐春生身上打去：“癟犢子玩意，你瞅你幹的是人事兒不？你咋不上天呢你？啊……”

　　徐春生看到自家老爹手裡的棍棒早有準備的就跑跳了起來。

　　嘴裡忙說：“爹…爹…家醜不能外揚啊，你可别說那麼大聲。”

　　自感逃過一劫的虎妮把袋子放下就想看熱鬧。

　　可徐春生一轉身就往她這邊跑，徐志國一看到她人，立馬就想起了這妮子要休學的事情。

　　立馬就提着棍棒上前，比了個架勢就要往虎妮屁股上面打。

　　嘴裡罵道：“你這妮，年紀小小，家裡又不是沒錢，幹啥就不去讀書了。不知道多讀書才有好出路啊，賺錢有啥用？沒有文憑人家還不是看不起。”

　　這院子裡頭吵吵鬧鬧，把躲在屋裡的幾人都給吸引出來了。

　　白虎馱着蘇浩出了屋門口，就見到院子裡頭一片雞飛狗跳的場景。

　　徐志國拿着棍棒追着三個圍着院子轉的人，他剛想讓白虎上前去阻擋。

　　旁邊一雙修長的手指攬住了他的肩膀，輕笑道：“沒事，我爹不是真的打，别怕啊。”

　　夏來按住蠢蠢欲動的一人一虎，這場景一年也得見個一兩回，等會就沒事了。

　　等徐志國追累了，他扶住膝蓋微微的喘氣，而後氣急敗壞的說道：“給我面壁思過去，今晚不許吃飯。”

　　又轉過頭看了站在屋門口的一溜孩子，再三叮囑：“不許求情，不許給他們吃東西。”

　　然後甩掉手裡的棍子，走回屋子生悶氣去了。

　　羅招娣無能為力的聳肩就進竈間去煮飯，其他人暫時是不敢上前，也走回屋子等吃飯的時候再來求情。

　　兄妹三個排排站，面對着牆壁虎妮還是很八卦的，瞄着旁邊的大哥。

　　笑着問：“你跟盧寡婦的事情被大伯知道啦？”

　　“你可真能想，不是盧寡婦，我倒想問問你，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情，讓我爹發這麼大的火？”

　　徐春生可沒見過他爹發這麼大的火，早知道今天就不爆秘密了，這小堂妹爆了個炸彈出來，把他給誤傷了。

　　“那是誰？”

　　兄妹都閃過一絲好奇的神情，兩人四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徐春生。

　　“沈……”

　　徐春生以防隔牆有耳，就說了一個姓出來。

　　兄妹兩人還想了一下，最終用一副你是禽獸的表情看着徐春生。

　　虎妮用急促又低的聲音說：“大哥，你讓我怎麼說你？這樣是别人早就被我罵得狗皿淋頭了，人家才幾歲？”

　　剛開始還以為村裡有哪一戶沈姓人家有妙齡少女呢，仔細一想，這村裡除了麥東一家姓沈，其他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