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光是看着那群圍堵在建築前、已然塞滿了一整條街道的遊行隊伍,新任市長就能從這些人激昂的語氣中,隐約猜出自己未來的死法。
他覺得自己已經接受了必死的結局,以為自己能足夠從容地面對所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畢竟再糟糕也不過就是死。
但一直到真正直面這些人,眼看着穿着白色長袍的人群将他圍攏,甚至将他強行按在地上後,心跳還是不自覺加快,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恐怖的窒息感在這一刻再度襲來,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開始打顫。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新任市長從喉嚨裡擠出了聲音來,因為那份恐懼本能般地想要給自己脫罪,“我才上任沒多久,阿米爾的悲劇從最開始就和我沒多少關系……你們不能這樣。”
邊上其他人聞言,短促的冷笑聲幾乎在這一刻連成了一片。
“和你沒有關系……那薩依拉是怎麼回事?不是你下令抓捕的麼?”
“既然和你沒有多少關系,你為什麼非要給對方遮掩包庇呢?你們、或者說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官員,你們都是加害者。”
“你真的敢保證,你在過去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麼?隻是現在還沒人站出來指認吧……”
此時現場顯然沒人相信他的鬼話。
記者跟着在人群中歎了口氣。
都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沒有認清現實麼。
他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了手機,記錄下了這位新任的“國王”人生盡頭的狼狽時刻。
……
就連掌管一整座城市的市長都已然就此落網,就更别城市裡其他過去接着身份為非作歹的官員了。
遊行抗議隊伍最後沖進了市長的辦公室想要徹底改變這座城市,他們身上的勇氣在此之後感染了更多原本緊閉家門躲在家裡等待結局的人,更多人從旁觀者變成了當事人參與其中。
越來越多的人在聽說了市長即将在城市中心被絞死的消息後,紛紛走出了自己的家門。
他們将那些聽到消息後四散躲藏在城市中的官員逐一揪出,以至于到了市長被絞死的當天,這座城市裡幾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官員都被抓捕入獄。
于是到了新任市長被架上絞刑架的那天,一連串的罪犯幾乎站滿了整個絞刑架。
……因為人數實在有些太多,商量來商量去,最後甚至還推出了一個分批次、一小時吊死一批的新提議,這樣才解決了這些人的死刑事宜。
作為西塞市曆史上最後一個“國王”市長,他被安排在了最後一批的批次裡。
民衆在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後越發憎恨過去的制度,他們自然不願意對方死得太過輕松。
無論是親眼看着其他人在絞刑架上逐漸窒息而亡的驚恐,還是隻能站在原地數着時間等待死亡的煎熬,作為“國王”的市長在此之前享受了整座城市最好的優待,那麼到了現在也必須一個不落地全部體驗完整。
這場死刑一直持續了一整個下午,等到新任市長再度站上絞刑架上時,此時的時間已然接近傍晚,高懸空中的皿月甚至已經在泛紅的晚霞中露出了一個虛虛的輪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壓力太大太害怕,當新任市長被推到絞刑架上時,對方甚至已經腿軟到站不直身體。
他看着就好像是秋風中最後的那片落葉,整具身體幾乎在周圍其他人行動見帶出的風聲裡,整個人搖搖欲墜像是下一秒就會徹底昏厥。
一直到周圍的其他人強行把人扣在原地,強行将繩索套在對方的脖頸上。
随着身後的人用力踹開用以墊腳的凳子,他的身體随着重力作用不斷往下墜。
他的雙腳徹底脫離了地面,整具身體的重量都在這一刻壓在了和繩索接觸的柔軟脖頸。
被強行壓扁的器官徹底失去了原本的作用,頸動脈和頸靜脈被強壓堵塞,供皿不足缺氧的大腦幾乎在這一瞬間生出了劇烈的暈眩感。
他的身體開始不自覺抽搐發抖,兩條肥胖的大腿在空中無力地蹬踢。
然而類似掙紮的舉動對于此時的他來說毫無作用,甚至還會反向加速他的死亡。
很快,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最後整具身體都因為死亡而開始發僵,再沒了任何動作。
而這也宣告了舊時代的結束。
……
按照西塞市市民的想法,所有人都希望這座城市能像是其他大陸其他國家那樣,采用能讓市民盡可能參與其中、共同管理城市的聯邦制。
而在這之後,他們很快組織了投票活動,想要盡快選出管理城市的人選。
隻是在這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去的那些“傳統”,在薩依拉等人提出投票選舉、甚至推拒某位女性候選人的時候,不少人都對此表現出了質疑。
甚至于因為過去幾十上百年培養出來的男性的傲慢,他們甚至不承認女性具有選舉權。
就好像是過去女性必須要通過男監護人同意才能出門一樣,他們把女性當做是附庸,甚至不承認她們作為公民理應享有的投票權。
隻是相比起過去,就好像是這座城市即将從原本的君主制邁入未來的聯邦制,如今站出來想要參與選舉的那些女性,自然也和過去截然不同。
現在站在這裡的,不是他們過去熟知的那些羸弱的羔羊,而是擁有力量足以屠龍的勇者。
她們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那些反對者,哪怕隻是站在原地沒有做出任何偏激的動作,依舊叫所有人不敢輕視。
從她們的動作中,能看出來她們說明這件事,從最開始起就不是希望能得到其他人的同意,而是單純告知自己将在未來參與選舉的事實。
……曆史上,工業革命帶動了女性社會化提高了她們的權利,而到了現在,這些被信徒共有、不分男女的神賜的神裝,同樣抹平了性别間的差異,給這個世界帶來了更多的可能。
而最後她們也确實如願參與了西塞市的第一屆選舉。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第一個女性候選人,幾乎得到了全城範圍内所有女性的支持,并在最後輕易擊敗了其他數量更多、但同樣也會讓選票更加分散的男候選人。
“女士們,就像是我過去曾許諾的那樣,過去的‘傳統’将在我們身上徹底絕迹。”
“我們不再是誰的附庸,我們也不再是誰的财産,我們所有人都将有無限的未來。”
……松市外城八區,聖依教的教堂裡。
宋時清一直看到這,至此終于能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這座城市移開。
他親眼見證了這場變革,也希望這座城市能迎來更加美好的未來。
老實說,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也想過自己要不要借用聖依神的身份,額外插手其中推進制度的改變。
隻是在真正動手前,心下最後的那點理智到底還是攔住了他。
宋時清之後很快想到,類似的事情也會在未來發生在更多類似的城市裡。
這是曆史注定的變化趨勢,也是一個國家一座城市勢必會迎來的未來。
據他過去為了發展信仰于是專門對各國家各城市的了解,一直截止到降臨日前,這顆星球上仍舊還有不少國家遵循君主制的制度。
這同樣也意味着,在降臨日後的如今,随着信仰的擴張,人人掌握力量後也将迎來人人平等。
他要是真的插手其中,這麼多城市,他一個人管到最後也未必能管住全世界所有人。
在過去,所有教會都遊離于城市之外,起碼在明面上沒有哪個教會會插手某座城市的管理事宜。
這不止是因為在世人的想象中,至高的神明本就無所謂人間的權勢,同樣是因為當某個教會真的蹚渾水插手其中後,那麼這座城市的未來就真的成了某個教會、某位神明的責任。
人類對于神明總是那樣的敬畏又那樣的推崇,世人對于神明的想象總是接近于“全知全能”。
在信徒看來,隻要神明自己樂意,那麼在神明管理下的神國就将成為沒有痛苦、沒有絕望的美好天堂。
當這份想象被安放在某座被教會管理的城市裡,那麼這也意味着城市裡的居民将因為想象天堂與現狀城市的差距,永遠都不會覺得滿足。
就算是再清廉能幹的掌權者,也無法全然貼合他們的想象。
教會注定無法達成人類對于神明的那份期待,權利勢必隻能歸還給人類自己。
而且……真要說起來,由教會引導的變革,這真的能算是變革麼……
就好像是權利從原本的上位者轉移到另一群上位者手中,無非是原本屬于“國王”的權利轉而被教會接管,這看起來确實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别。
隻有當這座城市的人發自内心地希望改變這座城市,将過去過分集中的權利有意識地再度歸還給個人,這或許才算是真正的變革。
而這樣的過程與變化,無論是誰,外人注定無法插手其中。
不過宋時清雖然不能插手西塞市的這場變革,但作為旁觀者的他确實也從中得到了一份屬于自己的收獲。
隻是在這場變革的整個過程中,宋時清也确實能從一些細枝末節裡,看到目前聖依教的制度确實存在漏洞。
在他過去的想法中,信徒對于教會的虔誠足以反向約束信徒。
超過及格線的高好感值,完全就能讓信徒為此發自内心地選擇維護教會。
但就現在來看,無論是為了複仇于是讓自己成為聖依教信徒的阿米爾,還是為了逃脫罪責于是把教會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的新任市長,确實也以後不少人會因為個人的私欲,于是反向逼迫自己,并從自己的情感中額外壓榨出足以打開競技場的虔誠。
……這個問題在這之前就隐隐有了預兆,就是杜納市内維克的所作所為,也确實說明了原本的規則體系下存在不少發揮的餘地。
在此之前,因為後續的目标就是讓全世界都有人都擁有使用競技場、借用服飾的權限,以此來對抗所有潛藏在城市中、假扮神明成立教會的詭異,宋時清倒是也提前想過未來如何遏制類似的問題。
在他看來,能解決問題的辦法隻有兩個,要麼順應自然規律,要麼就等到後續解鎖其他成就任務獎勵後,在對此進行額外的約束。
在宋時清看來,隻要使用服飾的人足夠多,等到未來人人都能打開公會、打開競技場使用神裝,時間長了後政府也會自己出台相應的法律法規。
為了維持社會穩定,人類自己就會想辦法反過來約束人類這個群體,古代的禁刀政策以及現代的禁槍令,都是類似約束群體的舉措。
不過對于政府來說,一沒辦法掌握神裝的來源與數量,二來也沒有禁止罪犯使用神裝的權限,在解決詭異後,這部分的問題确實會有些麻煩,不過應該也能解決。
至于另一個通過獲得成就獎勵改變規則進行約束的方案,在詭異怪物會出現在城市的前提下,詭異怪物的存在本身便意味着他勢必不能過分削弱信徒的力量,不然反而會導緻人類的死亡率增加。
在宋時清原本的設想中,他本來是想額外加上幾條“人類無法用這份力量傷害同類”、或者對使用者的道德進行要求的方式,以此來盡量解決問題。
但是就目前來看,這類模糊的計劃顯然就有些不切實際了。
他确實得提前重新構思了……
宋時清沉思了許久。
亂七八糟的東西想了一大堆,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從【神明造物】的背景故事中得到了靈感,他居然真的覺得類似通過競技場進行比拼決定勝負的方案,放在現在這個詭異怪物橫行的背景下居然還真就有點可行性的樣子。
在所有人類都擁有共同敵人的前提下,不同于在背景故事中強行更改人類原本生活方式的情況,推行類似的規定,讓所有人在使用聖依教的神裝時都隻能通過競技場的比拼來決定勝負,這要是放在降臨日後的現在,短時間内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隻要讓競技場的比拼額外包括詭異怪物,同時給競技場額外加上一條“敗者必須遵照勝者”的規定,并強制讓服飾的屬性力量避免顯現于現實,就能讓世人眼中的神裝再度回歸服飾了。
可能唯一有些麻煩的,就是成就任務似乎隻有十個階段的任務獎勵,刨除原本已經提前安排好後續内容的兩條規則權限,這部分功能隻能想辦法濃縮在未來僅剩的兩個任務獎勵中。
也不知道之後能不能再想辦法濃縮一下……或者想到其他從源頭消滅詭異的辦法也不是不行……
……
聖依教教堂的數量越來越多了,神裝的力量确實改變了不少人的人生。
聖依教的教堂逐漸遍布了大半個星球,甚至于宋時清能看到旗下教堂的數量都快趕上全球最為知名的那三大教會,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世界第四大教會。
也就是在教會的影響力不斷增大,并且切實改變了無數城市民衆的生活後,宋時清解鎖了【穿搭萬人迷】第八階段的成就任務獎勵。
[嘀——]
[感知到因為您的穿搭,已經有5000000人對宿主您的好感度達到了滿格。成就任務【穿搭萬人迷】第八階段任務已完成,第八階段任務獎勵已解鎖。請宿主您繼續潛心研究穿搭美學,用自己的時尚品味俘獲更多人全心全意的喜愛吧!]
宋時清總算是等到了第八階段成就任務順利解鎖的這一天。
他在聽到系統提示音的瞬間就打開了成就任務的界面,點擊領取第八階段的成就任務獎勵。
而續上過去解鎖的片段結尾,故事仍在繼續往下演繹——
“這一切都是神明的詛咒!”
人類從曆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那就是人類從來不會從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訓。
随着時間的流逝,當過去的戰争逐漸被人遺忘,即便後人依舊能從曆史書中學到過去的慘痛曆史,依舊無法從那些文字及數字中真切感受到戰争的殘酷。
相比起那些陳舊的、被所有人遠遠抛下的過去,時刻限制着人類、禁止人類互相攻擊的規則,反而比過去的曆史更讓如今的世人感到痛苦。
“這一定就是神明的詛咒!”
認可這個觀念的人越來越多,于是到了最後,甚至有人為此站出來自稱為勇士,他們宣稱一定要讓人類重新擁有自由。
他們翻遍了整顆星球,卻終究無法找到神明的足迹。
某天,一個智者突然想到——神明要求人類必須通過換裝比拼進行對戰,那麼定下這個約定的神明本尊,是否也會認同并遵守類似的規則。
“全知全能的#@¥神啊,我希望能和您通過競技場進行比拼。”
智者試探性地提出了競技場申請。
而神明真的出現了。
少女現身于雲端,祂望向這個人間,眼裡帶着迷茫與失望。
這就是祂庇護的人間啊……
故事至此結束。
宋時清看到這,已經開始忍不住懷疑後續是不是少女神明比赢了,因為失望于是才導緻如今詭異怪物的出現。
他将手上的卡牌翻到正面,去看這次成就任務得到的獎勵服飾——
依舊是特殊五星品階的【暗黑】屬性【神明造物·外套】。
【神明造物·外套】的外形接近教會的祭披,紅色的主體繡着金邊,上邊繪着陌生的圖樣。
宋時清将卡牌變成服飾,拿在手裡認真觀察後,發現上邊繡着百獸和萬物。
單獨的祭披看着就好像自成一個世界,幾乎囊括了世上的所有生命。
隻是不同于尋常祭披上寓意極佳的紋樣,【神明造物·外套】上所有生物的神色看着都好像格外痛苦的樣子。
祭披後方拖長的披風末端,原本理應平整的邊角呈現出被火灼燒、被撕扯後的不規則形态。
當宋時清穿上這件【暗黑】屬性的服飾後,當他真正開始使用這件服飾時,伴随着各異的魂靈從祭披中現身,披風末端甚至還不斷往下低落紅色粘稠鮮皿,連帶着破碎的邊角看着都有些像是撕碎的皿管。
宋時清隻是扭頭定定地朝着祭披尾部看了兩眼,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掉san,直接反手就把服飾放回了衣櫃裡。
而相比起服飾的實際功能以及作用,更重要的果然還是後續規則的更改。
就好像自己自己過去提前構思的那樣,宋時清最後還是決定把攢下來的這兩條權限加在了“公會成員之間能互相傳送”,以及“世上所有人都将擁有打開競技場和煉金工坊的權限”上。
而在做完這一切後,宋時清收回了雜物間裡女神的夢影,将【搗蛋小惡魔·後景】收回了衣櫃。
他把【幻鏡雙生·手持】以及【幻鏡雙生·發型】都轉而裝配在了自己身上,并通過【幻鏡雙生】的這兩個配件,定位了全球範圍内所有的人類城市。
數百個城市密密麻麻遍布在【幻鏡雙生·手持】的鏡面裡,幾乎讓人難以看清其中某個特定城市的情況。
宋時清【幻鏡雙生】的這兩個套裝部件,控制後續【幻鏡雙生·手持】轉播後的實際音量盡可能放大,以此來确保自己的聲音能被更多人聽清。
在做完這一切事前準備後,他開始向世人說明那個隐藏在每一個教會背後的真相。
“聖依神在上,慈悲的神明最終給予了所有人抗争的力量。”
“在未來,這顆星球上的所有人——即便你們最初甚至都不是聖依教的信徒,你們都能在未來打開競技場、使用神裝,借用神賜的力量與詭異怪物抗争。”
“而除此之外,偉大的聖依神同樣賜予了世人另外一份可貴的力量——所有人都能自由地穿梭于每一個城市之間,以此來幫助其他所有需要幫助的人。”
宋時清是在自己的房間裡宣布的這些消息。
當他說明了這兩條新增的規則後,即便是隔着幾層厚重的牆壁,他依舊能完整聽清街道上傳來的歡呼聲。
所有人都興奮于這份神賜的力量。
隻是他們注定高興不了多久了……
宋時清這麼想着,最後說出了教會的真相。
“而在這之後,遵從我主的意志,我将告知世人一個最為重要的消息——”
“其實從始至終,世間隻有一個神明。無論是自降臨日起一直延續至今的三大教會,還是其他任何各異的教派,教堂之上供奉的那一尊尊神像之中,都隻有詭異寄宿于其中。”
“除了聖依神之外,所有‘神明’都是詭異。”
在這一刻,随着他的話音徹底落下,整個星球仿佛都在這一瞬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