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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穿到爹媽造反時 瀟騰 6250 2024-08-29 11:12

  相蘊和看了看被少年塞過來的金瓜子,再看看少年臭着的一張臉,短暫愣了半瞬後,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出手這麼闊綽,他不家道中落誰家道中落?

  崽賣爺田不心疼,有這樣大方的兒郎,再多的金山銀山也經不住這樣的打賞。

  “我不要。”

  相蘊和包起金瓜子,把東西還給商溯。

  商溯弄不懂小女郎的心思。

  瞧了瞧小女郎沒什麼表情的臉,聲音頓了頓,猶豫片刻問了一句,“嫌少?”

  “......”

  這不是少不少的事情,這是她可以不跟少教養的孤兒打交道,但不可以趁火打劫的事情。

  相蘊和道,“這是你的錢,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你以前要了。”

  商溯看了看相蘊和。

  可你以前也不落魄啊!

  前呼後擁跟着一群人,哪跟現在似的,身邊隻剩下一個随時會入土的老仆?

  相蘊和到底心善,哪怕面前的人說話刻薄,她也沒有如少年一樣直戳人的心窩,隻是委婉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以前我缺衣少穿,你送我錢财,我求之不得。”

  “但現在不一樣了。”

  相蘊和搖了搖頭,黑湛湛的眼睛亮晶晶,“我找到了我阿父,已經不缺錢缺糧啦。”

  “你阿父不缺錢糧?”

  少年微挑眉,“如果不缺,為什麼偏居一隅,來到方城這個鬼地方?而不是如其他諸侯一樣,逐鹿中原問鼎天下?”

  “......”

  有這麼一張嘴,活這麼大還沒被人打死真是一種奇迹。

  相蘊和再一次對少年的聊天能力有了新的認知。

  蘭月不悅皺眉。

  宋梨看了又看面前的刻薄貴公子。

  她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這位少年幫過她們,依着蘭姐的脾氣,現在便能扭斷少年的脖子。

  “要你管。”

  相蘊和下巴微擡,一向溫柔和煦的臉上難得有了不耐煩,“我阿父想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話剛出口,忽而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少年開口便喚她名字,又知道她阿父是誰,可她卻從未告訴少年她的身份的,少年從哪裡知道她的身世的?

  “倒是你,你覺得方城是個鬼地方,那你為什麼還要來這裡?”

  相蘊和狐疑看了眼商溯,不着痕迹套話,“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不在中原富庶之地安享太平,來蠻荒之地的方城做什麼?”

  我阿父雖落魄,可你也好不到哪去啊。

  再說了,我阿父現在雖落魄,但與之前被人追殺得沒處躲相比,現在的生活已經上了好幾個台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哪跟你似的,窮得隻剩一個老奴在身邊伺候,卻還擺着世家公子的譜。

  相蘊和越看少年越覺得可憐。

  沒了豪仆扈從在一旁伺候着,就憑少年這張嘴,遲早要被人打死。

  恩,她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一樣早晚被打死的人一般見識了。

  小女郎眼底的憐憫明晃晃。

  “?”

  他有什麼可憐憫的?

  商溯奇怪看了眼相蘊和,道,“我來給我阿娘送葬。”

  相蘊和呀了一聲。

  事死如事生,世家豪族厚葬成風,當家主母死了,來送葬的竟然隻有自己的兒子與一個年邁的老奴,這戶人家到底落魄到哪種程度了啊?

  ——身為庶民的她的大父去世時,還有三五十個鄉親來送葬呢,到了少年這裡,居然自己便把母親給葬了?而且不是葬在邙山這種風水寶地,而是葬在以荒涼著稱的方城?

  這不是落魄,是全家隻剩他一個了吧?

  莫不是邬堡沒有打下來,反而被“王大善人”滅了滿門?

  還别說,這種事的确是“王大善人”做出來的事情。

  相蘊和對少年充滿憐憫。

  “節哀。”

  死者為大,又被滅了滿門,相蘊和不再計較少年如何得知她身份,左右這裡是方城,阿父又有兵力駐守,不怕盛軍來攻打,便對少年道,“你初來方城人生地不熟,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來郡守府找我。”

  “喏,那就是郡守府。”

  怕少年找不到地方,相蘊和擡手一指,指向城裡最高的建築,“大盛派來的郡守受不住方城的苦寒,去歲便收拾包袱回了老家,如今我與我阿父住在那裡。”

  商溯順着小女郎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略高于周圍茅草屋的建築物出現在他眼前,不同于其他地方郡守府的高門大戶紅牆綠瓦,這個郡守府與其他茅草屋的區别也僅僅是略高,沒有雲紋沒有裝飾品,僅僅是個有些高的建築物。

  這玩意兒是郡守府?

  他府上下人住的地方都比這氣派。

  “唔,如果是這種地方,官吏的确熬不下去。”

  商溯微颔首,對簡陋的“郡守府”做出評價。

  相蘊和一言難盡。

  ——你都落魄到這種程度了,居然還嫌棄我住的地方差?

  “是了,方城又窮又差,尋常人根本熬不住,你安葬完你的母親便早些離開吧。”

  相蘊和不想與這種不會聊天的人繼續聊下去,“若沒什麼事兒,我便先走了,阿父在家裡等我,不許我晚歸。”

  “等一下。”

  商溯叫住小女郎。

  相蘊和不悅皺眉,“又有什麼事?”

  商溯張了張嘴,有些難以啟齒。

  在他的認知裡,賞人的東西便是賞人的,哪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但那枚墨玉扳指是他生母留給他的遺物,不是随意能打賞人的東西,他在街上叫住小女郎,為的便是這枚扳指。

  少年躊躇着沒有說話,相蘊和眼底的神色變了味。

  ——你該不會是想問我借錢吧?

  可你出手就是金瓜子,看着雖落魄,但也不像是缺錢的人啊?

  破船還有三斤釘呢,更何況你這種随意把金珠扳指金瓜子打賞人的家庭?

  相蘊和頗為不解。

  但小姑娘生性善良,少年雖刻薄了些,可的确幫過她,那些金瓜子支撐起了方城最初的經濟與米糧,讓她與阿父少走很多彎路,哪怕為了這件事,她也不能對少年袖手旁觀。

  ——雖然少年出手依舊闊綽,看上去不像是缺錢的樣子。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等他吃一段時間的苦頭,就知道錢财的不易了。

  相蘊和善解人意地想。

  小姑娘把自己身上的錢全部翻出來,又問蘭月宋梨要了錢,再把鬂間的珠钗摘下來,湊在一起學着少年的樣子拿帕子包着,塞到少年手裡。

  “?”

  給他這些破爛做什麼?

  商溯奇怪看了眼小女郎。

  “我身上隻有這些錢,如果還不夠的話,我再幫你想想辦法。”

  怕少年又拿去打賞人,相蘊和補上一句,“你今時不同往日,以後花錢要注意,不要再大手大腳的。”

  “???”

  他看起來像缺錢的人嗎?

  商溯手拿用帕子包着的銅闆碎銀子,宛如風中雕塑。

  把錢塞給少年,相蘊和任務完成,揮揮手與少年道别,“我走啦,再會。”

  相蘊和轉身離開。

  商溯差點把東西砸在地上。

  “你給我站住!”

  商溯氣急敗壞。

  又怎麼了?

  這人的情緒怎麼這麼不穩定呢?

  相蘊和有些無奈,轉身問少年,“又有什麼事?”

  少年追過來,把她剛才給他的東西塞回她手裡,“收好你的東西,我不要。”

  “我要的是你當初拿走的扳指,那是我生母留給我的遺物。”

  哦,原來是嫌少,想要那枚更貴重的扳指。

  ——什麼遺物不遺物的,她半個字不信。

  “既然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你當初送給我做什麼?”

  相蘊和嗆了一句,“你就是這麼對待你母親的心意的?”

  商溯輕哼一聲,“我沒想送給你,是不小心掉在你手裡的。”

  嘴硬,繼續嘴硬。

  那麼貴重的東西,能随便掉下去?能掉下去不問她讨回來?等過去大半年了,自己落魄了,才想起來把東西讨回來?

  這些世家公子旁的不行,裝腔作勢的能力倒是登峰造極,無人能出其左右。

  相蘊和道,“扳指?我還給你便是。”

  “隻是那枚扳指我沒帶在身上,現在沒辦法拿給你,你給我一個地址,等我找到了,便差人給你送過去。”

  他的地址?

  哦,對,是得找個地方安置下來。

  商溯舉目四望。

  原本是蠻人羌人雜居的地方經過大半年的修整,如今已有了初具人住的模樣,茅草屋,泥土牆,長風卷起來,稻草與黃塵撲簇撲簇往下掉。

  ——生活環境還沒他住過的山賊窩好。

  這地方能住人?

  當馬棚他都嫌簡陋。

  潔癖的貴公子眸光有一瞬的凝滞。

  少年端看四方卻未說話,相蘊和心情格外複雜。

  不是吧不是吧,你窮得連住店的錢都沒有?

  可都這麼窮了,還出手就送金瓜子?是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的狼,舍不得金瓜子讨不回扳指的心理嗎?

  “那什麼,你若是沒地方可去,可先住在郡守府。”

  相蘊和無法理解落魄公子的行為,歎了一聲,道,“左右郡守府大得很,能騰挪出兩間房子讓你與你的仆人住。”

  看看周圍的茅草屋,再看看還能稱作為建築物的郡守府,商溯勉為其難答應,“可。”

  “走吧。”

  相蘊和轉身帶路。

  商溯微颔首。

  郡守府裡住的大多是草莽出身的軍士,說好聽點是不拘小節,說難聽點是粗魯,這些人遇到言語刻薄又目下無塵的少年必然免不了起沖突,相蘊和便讓宋梨提前回去打聲招呼,自己與蘭月帶着少年往家走。

  老仆趕着馬車,來到商溯面前。

  商溯扶着老仆的手,起身上了馬車。

  相蘊和在前面領着路,一路上沒聽到刻薄的少年再開口,還以為少年自尊心太強,寄人籬下不免有些神傷,便也沒把倆人一路無話的事情放在心上。

  “前院住的是軍士,整日舞槍弄棒的,傷到你便不好了。”

  相蘊和對身後的少年道,“你跟我在後院住,那裡安靜些。”

  “你準備将你母親安葬在哪?”

  “這裡的蠻人雖在阿父的治理下與漢人相處頗為融洽,但也有那種仇恨漢人的蠻人,你去安葬你母親的時候與我說一聲,我讓熟悉蠻語的人帶你過去,免得你語言不通與蠻人起了沖突。”

  說完話久久沒有聽到少年的回答,不免有些疑惑,回頭一瞧,看到自己身後根本沒有人,隻有一頂小轎跟在她身後,見她停下,小轎也停下,趕車的老仆放下腳凳,掀開轎簾,身着錦衣的少年捧着小暖爐,從車上走下來。

  明明是家道中落的落魄的公子,可少年的驕矜卻不減分毫,扶着老仆的手下了車,一雙清冷鳳目上下打量着郡守府,秀氣的眉頭蹙了蹙,眼底的嫌棄幾乎能溢出來。

  “......”

  突然有些後悔把人帶回來。

  相蘊和道,“别嫌棄了,有的住就不錯了。”

  “與街上的茅草屋相比,這裡的确勉強能住人。”

  商溯微颔首。

  “那當然,你肯定是人。”

  相蘊和道。

  商溯被刺得一頭霧水。

  相豫與軍師領兵在外,如今的郡守府隻有杜滿坐鎮,聽宋梨講相蘊和帶了朋友回來,杜滿便急忙出府相迎。

  杜滿剛從院子裡走出來,便聽到少年嫌棄的話,心中不免有些不喜,再去瞧少年裝扮,錦衣玉帶手捧小暖爐,典型的世家公子的打扮,心頭的火騰地一下燒了起來,若不是顧忌着這人是阿和的朋友,他現在便想将人轟走。

  “阿和,這是你朋友?”

  杜滿壓了壓心頭的火,問相蘊和。

  相蘊和點點頭,“當初買糧食的錢就是他給的。”

  “哦,原來是他。”

  杜滿勉強接受少年的刻薄。

  “怎麼稱呼?”

  杜滿問少年。

  相蘊和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便也向少年看去。

  “我家主人姓顧,行三,您喚他三郎便可。”

  沉默了一路的老仆沙啞着聲音開口。

  商溯眼皮微擡。

  ——顧是他父親的姓。

  世家大族出門在外不報名字,隻報家世排行,杜滿沒有多想,上下打量着少年,“會稽顧家?”

  商溯冷笑,“讓你失望了,與會稽顧家沒什麼關系。”

  “沒關系就好。”

  杜滿嘟囔道,“會稽顧家沒什麼好人,個個都是王八蛋。”

  王八蛋的顧家三郎商溯:“......”

  少年臉色有一瞬的凝滞,相蘊和噗嗤一笑,這個顧三郎絕對是會稽顧家的人。

  “笑什麼?”

  杜滿奇怪看相蘊和。

  相蘊和笑着搖頭,“沒什麼。”

  “走吧,帶你朋友去裡面瞧瞧。”

  杜滿伸手揉了揉小女郎的發。

  杜滿前面帶路,相蘊和與商溯并肩而行。

  雖不大喜歡少年,但此人是相蘊和朋友,杜滿一邊帶路,一邊介紹郡守府的情況,一邊說着話,“我是粗人,不會說漂亮,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多包涵。”

  “恩,看出來了。”

  商溯道。

  相蘊和歎了口氣。

  ——這人還不如是個啞巴。

  杜滿被噎住了。

  ——這厮是真的不會說話,說好的世家公子個個八面玲珑呢?怎麼比他一個屠夫還不會做人?

  “滿叔,你不是還要幫阿父弄東西嗎?”

  倆人再繼續相處遲早要出事,相蘊和對杜滿道,“你先去忙吧,别誤了阿父的正事,這裡有我照應着。”

  杜滿求之不得,他正不想招待少年呢。

  “行,那我先走了。”

  杜滿拱拱手,與少年道别,“再會。”

  商溯敏銳捕捉到“正事”兩字。

  “你父親想打葉城?”

  商溯問相蘊和。

  杜滿瞬間停下腳步。

  大哥攻打葉城的事情極為機密,算上他也隻有四個人知道,初來乍到的顧家三郎是怎麼知道的?

  “葉城是通往中原之地的關隘,盛軍不會輕易放棄,你父親若執意攻取,隻怕會铩羽而歸。”

  少年的聲音仍在繼續。

  杜滿臉色微變。

  ——昨日大哥來信,讓他整合兵力,若不是傷亡太重,怎會讓他再點兵?

  “你父親太蠢。”

  商溯不以為然,“我若是你父親,便會學漢高祖劉邦,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相蘊和眼皮輕輕一跳。

  倒不是氣少年罵她父親蠢,而是少年說的話讓她為之驚訝,前世的阿父損兵折将之後的确學了漢高祖,聲東擊西才拿下葉城,她重生之後将這件事告訴了阿父,阿父便提前調整了部署,避免讓自己原本便不多的兵士折在葉城。

  她與阿父提前知道未來的事情,所以可以提前做出調整,但是少年呢?少年怎會知道這樣的事情?甚至還預判了她與阿父的預判,直接點明最正确的一條路?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該有的思維。

  像這種隻憑一個地名便能準确判斷出戰事勝負的敏銳,她活了兩世隻知道一個人——出場即巅峰,一生無敗績的戰神商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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