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三年後。
“顧夏集團總裁顧平生将于今日回國,顧夏集團作為國内頂尖金融公司,總裁顧平生更是年輕有為是無數年輕一代的楷模,從行業新秀到一方巨擘,他僅用了八年時間……”
社交網絡上滾動地播放着這樣一條消息,一個集團的總裁大衆熟知度堪比明星,原因無他,而是這三年裡,原先鮮少在公衆前露面的顧總,忽然一改原本喜好,開始頻繁的出現在社交媒體上。
有人甚至打趣說,顧夏集團旗下的産業哪裡還需要什麼明星代言,顧總的曝光度和國民度已經足夠。
“顧總。”
飛機上,周安北準點叫醒閉目休息的顧平生,遞上了解乏的咖啡。
闊步走出機艙,涼氣撲面襲來,空中飄起了飛雪,地上也已經積攢了薄薄的一片,一眼看過去,像是蒙上了一層白紗。
顧平生頓下腳步,微微仰頭看去,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他的鼻梁上,頃刻間化成一滴水珠。
“下雪了。”他說。
周安北聞聲,“是,四方城今天下午三點至淩晨有持續性降雪。”
顧平生:“這是她離開後四方城下的第三場初雪,三年了,你說……她是不是該回來了?”
他的聲音太輕,輕到像是剛一開口,就被紛揚的雪花掩埋。
周安北一時之間無法确定,他到底是開口還是沒有開口:“顧總,說什麼?”
顧平生斂起眉眼,“回集團。”
“是。”
機場内的大屏幕上,播放着顧平生回國的消息,而他本人已經大步流星的上了前來接機的商務車。
三年,顧平生用一種近乎是透支生命的方式來拓展自己的商業版圖,像是一個隻知道工作的冰冷機器,永不知疲憊,未曾停歇。
“顧總。”
“顧總。”
“顧總。”
“……”
去洲域考察一個半月之久的顧平生首次出現在集團,集團内依舊井然有序,門口列隊歡迎。
但這樣的場合顧平生并沒有什麼反應,在樓梯口對于組織的高層睨了一眼:“KD集團的合作達成了?”
高層:“還在膠着,應該快有消息了。”
“快有消息。”顧平生理了理袖口,“談了該有半個月了吧?”
高層聞言,微讪:“是。”
“叮——”
電梯到達頂層,顧平生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周安北跟上之前,瞥了眼擦汗的高層:“崔總有這時間組織列隊歡迎,倒不如多在項目上下下功夫,顧總需要的是實打實的數據。”
顧平生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開高層會議。
他居于首位,很少說話,但一旦開口也就意味着你的彙報裡存在問題,或是不作為,或是存在纰漏,但無論是哪一個都足夠高層心髒巨震。
有高層私下裡坦言,每次跟顧總開會,都是一場生死時速,心髒承受能力的生死時速。
李月亭也坐在席間,不過不再是以秘書的身份,而是以管理層的身份,如今不再是李秘書,而是李總。
如今顧平生身邊跟着的全部事務早已經全部由周安北接手。
會議進行到一半,顧夏集團樓下忽然間響起了陣陣警鳴聲。
周安北的手機上收到一條提示音,他在看了數秒鐘後,俯身望向顧平生,将手機上的内容遞給他,隻見上面清晰的寫着一行字:周秘書,慶芳珠寶行的負責人在集團天台準備要跳樓,警方已經抵達樓下。
慶芳珠寶行是顧平生半個月前下令以低價并購的公司,也是與張氏集團有着密切合作的公司,這半個月來張展榮不止一次的給顧平生打電話,卻沒有一次接通過。
不光是慶芳珠寶,這幾年顧夏集團陸陸續續從張氏集團手中搶走了不少大餅,包括其旗下的部分産業。
起初張展榮并未在意,但後來,星星之火有了燎原之勢發覺時,已經晚了。
也由此,商界人人皆知,顧夏集團與張氏集團素有隔閡。
顧平生指尖輕輕的敲擊着桌面,周安北的手機響起,是前台打來的,“周秘書,跳樓的人想要見顧總,警方希望顧總能配合救援。”
周安北眉頭擰了一下捂住話筒的位置,低聲詢問顧平生的意見。
顧平生狹長的眼眸擡起來,瞥了周安北一眼,無聲的卻帶着極重的壓抑。
周安北一凜:“我去處理。”
周安北接連的舉動和樓下的警鳴聲讓會議室産生了幾許詭異的氛圍。
顧平生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眼眸在會議室内掃過,削薄的唇開阖:“繼續。”
營救的警方已經上了天台,樓下也已經鋪設了氣墊床,安撫着欲跳樓的負責人:“你先不要激動,有什麼話好好說,你不是就想要見顧夏集團的總裁麼,我們已經在聯系,馬上就過來。”
然而,隊長的承諾并沒有得到兌現,因為上來的人是周安北。
“我是顧總的秘書,你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
警方以為上來的是顧平生,誰知道卻貨不對版,隊長低聲呵斥手下警員:“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找顧平生嗎?怎麼弄來一個秘書!”
要是秘書能解決事情,他們還用在這裡耗着麼。
警員也很是無奈:“隊長,不是我們不肯努力,而是這位顧總架子大得很,現在還在開會,我們連人都沒見到。”
隊長想要罵人:“一條人命沒有他的會議重要!”
“我要見的人不是你,叫顧平生跟我談,要不然我就從這裡跳下去!”負責人情緒激動的說道。
警方眼看事情不受控制,再次派人去找顧平生,這次不再經過什麼人,而是直接去會議室找。
初雪還在繼續,站立幾分鐘,身上已經落了細薄的一層。
“顧總事情繁多,如果任何人以死相逼就能見到顧總,那我們顧總不需要做其他的事情,每天光跟人見面就忙夠了。”周安北托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恕我直言,你從這裡跳下去,跟我們顧夏集團也毫無關系,不過是多找兩個清潔工清理一下地面的事情,倒不如下來大家坐下來聊聊。”
警員面面相觑一眼,這話處處透露着資本家的無情,一個秘書就是這樣的姿态,可想而知傳聞中的這位顧總,是什麼模樣。
隊長皺着眉頭,忽然之間就有些懷疑自己讓人直接去找顧平生的決定是不是多此一舉。
而此刻被派去的警員,終于在幾經打聽之下橫沖直撞的找到了顧平生正在開會的會議室内,當會議室的門被猛然推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唯獨為首的西裝熨帖的男人八風不動坐在那裡的還在看着手中的報表。
警員氣息不穩的開口:“顧……”
“砰。”顧平生看完手中報表的最後一項,猛然将手中的報表丢在桌面上,冷冽的眼眸掃視,帶着強烈的壓迫感:“這就是你們交上來的答卷?連續兩個季度虧損,顧夏集團養着你,是讓你創造價值,不是給你來養老!”
在外不論是多麼趾高氣揚的高管,在顧總的盛怒之下,此刻也顯得戰戰兢兢。
會議室内的空氣一度降低至冰點。
警員帶着的耳麥裡,傳來隊長的聲音:人還沒有找到?
警員按了按耳機,走進會議室:“顧總,你們公司樓上正在發生一起跳樓事件,跳樓者要求見你,請你跟我走一趟,協助警方進行搶救。”
顧平生擡眸看了他一眼:“警(察)同志,顧夏集團可以出清理費,其餘的,恕我幫不上忙。”
耳機那端的隊長清晰的聽到了顧平生的話,暗罵一聲,果然是一個公司的,冷皿和無情都是寫在骨子裡的。
“那是一條人命。”警員憤然的說道。
顧平生收回視線:“警(察)同志如果沒有什麼事情,請回吧,我們還要開會。”
隊長在那端咬牙:“讓他給跳樓者通話,看他答不答應。”
警員雖然覺得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聽從了指令進行詢問,讓他感到詫異的是,顧平生竟然同意了,語音外放,隊長松了一口氣,叮囑顧平生安撫好跳樓者的情緒,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一定要把人給穩住。
顧平生沒說話,隊長當他這是默認,走近兩步欲跳樓的負責人,也将語音外放之後,舉起自己的手,示意自己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的同時說道:“你要見的顧總,他願意跟你通話,你不要緊張,先冷靜冷靜。”
負責人的手腳已經有凍僵的趨勢,此刻雖然沒有見到顧平生,但終于能跟他通上電話也算是有所收獲。
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顧平生t同意接通電話,說出口的卻是:“東邊是顧夏集團的綠化區,裡面是高價買來的綠植,想要上演空中墜體我建議你避開,否則這損失在你死後也會折價到慶芳的收購價上。”
一句話,将冷皿無情和資本家的殘忍演繹到了極緻。
隊長這一次是真的沒有忍住罵出了聲。
負責人的情緒顯然更加激動了一些:“顧平生,你跟張家的矛盾為什麼要拿我一輩子的心皿做賭注!”
“馮總既然知道我與張家的矛盾,還甘當馬前卒,難道不是勇氣可嘉?”他倘若是不做點什麼,他日人人都以為什麼阿貓阿狗的都可以在顧夏集團面前轉悠。
馮總發出歇斯底裡的叫喊,讓他放過慶芳珠寶,顧平生唇角涼薄的起阖,狂肆且冰冷:“我在北向的會議室,期待馮總的表演。”
表演空中墜體。
“會議,繼續。”
警員被請了出去,天台上負責營救的人,臉色都不太好,顧平生這是想要逼死他。
李月亭看着居于首位的顧平生,三年的時光将眼前的男人雕塑得更具有成熟魅力,卻也更加的冷皿無情。
會議結束之前,馮總被成功救下,周安北來說明情況,顧平生的神情并沒有什麼變化。
“隻有不想死的人,才會大張旗鼓的聲勢浩蕩。”
就像是,往往真正想要離開的人,總是走的悄無聲息。
“明天上午預約的醫生……顧總今晚還是少喝點咖啡,才能早點休息。”周安北看着站在落地窗前,靜靜看着紛落雪花的顧平生,低聲勸道。
顧平生入神的看着窗外的雪色,平常這個時候,天色應該已經全黑,但白雪照亮了今夜。
他記得,溫知夏是愛雪的,可她又怕冷。
她那天穿了件白色有毛領的羽絨服,毛茸茸的大帽子遮蓋住她的大半張臉,隻露出精緻漂亮的眉眼和小半張臉,唇紅齒白加之性格乖乖的,慢悠悠的站在雪地裡伸手接雪花。
毛領上的絨毛掉了一根貼在她的鼻尖上,“阿嚏”一個噴嚏,吹起手上捧着的雪花,站在不遠處拿着雪球要投擲的顧平生就那般看呆了。
那時他就覺得,誰家的女孩兒都沒有她好看。
長得好看,性格乖巧,學習還好,除了不怎麼喜歡他,哪哪都好。
她怎麼就那麼好,隻是見了,就讓他心生歡喜。
顧平生回到瀾湖郡的時候,雪已經下的很厚了。
門前堆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雪人,脖子上還帶着一條紅色的小圍巾,頭上帶着一個紅色的小帽子,臉蛋圓圓胖嘟嘟的跟他的主人一般無二。
“顧總回來了,飯菜已經熱好了,您是現在吃?”趙姨問道。
顧平生脫下外套,放在一旁,點頭:“佑之睡了?”
“小少爺今天堆了一晚上的雪人,洗了個熱水澡就困了。”王姨将飯菜端上餐桌,說道。
顧平生點頭,簡單的吃完飯後,上樓進了兒童房。
天藍色的小床上,躺着一個小男孩兒,安安靜靜的睡着,旁邊的小桌子上,畫着一家三口的圖畫,畫風稚嫩,甚至有些不成形,隻是隐約的可以看出來是一男一女牽着一個小朋友的影像。
顧平生摸着他的面頰,數秒鐘後,給他掖了掖被角。
清晨陽光不熾烈,映照冰雪上,沒有幾分消融,飄雪還在繼續,雖然沒有昨天的大,但也給了這場初雪更多的留存時間。
“怎麼不多穿件衣服,感冒還沒有好,又忘記了。”
景園内,長廊邊上,斜靠着一個捧着熱咖啡的女人,像是剛剛睡醒的模樣,還有些睡眼惺忪,卻固執的睜着清豔的眉眼觀賞雪景。
徐其琛從後面給她披上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将她整個人包裹住。
身後的溫暖讓女人唇角深了下,“我知道你會給我送衣服的。”
徐其琛聽到她帶着些驕傲的話語,輕笑:“我是不是應該誇你聰明?”
女人上挑眼眸,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又像是直白的在問:難道……不是麼?
徐其琛被她逗笑,“今天的複診,我不能陪你去了,讓司機送你去。”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不能不去,如果你想要繼續吃藥的話。”
“如果旁人知道徐先生是個管家婆,恐怕會大失所望。”女人搖頭歎息道。
徐其琛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如果旁人知道你這麼不聽話,想必也能理解我為什麼操心。”
女人沖他癟了癟嘴。
出門的行裝裹得嚴嚴實實,從頭到腳包裹嚴密,醫院裡,醫生給她進行了一番檢查。
“還有些低燒,藥還是要繼續吃,如果今天晚上還發熱的話,醫院這邊建議溫小姐還是再挂一天吊針。”
溫知夏低眸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針孔,細微地皺了下眉頭,怎麼還要打針?
她有半年多的時間裡,整天不是打針就是吃藥,這才剛剛舒坦了兩年,一場感冒發燒,竟然持續了那麼多天都沒有好。
以至于徐其琛以為是術後産生的後遺症,接連幾天都督促監督她來醫院做全身的檢查,再次每天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她頓時就覺得,自己的胃裡都在泛酸水。
從問診室出來,溫知夏重新裹上圍巾,遮蓋住半張臉,冷空氣一下子撲面而來的時候,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氣,是因為幾年沒回來麼,怎麼覺得四方城今年好像格外的冷了一點?
司機見她出來,在頭頂給她撐了一把傘。
溫知夏覺得下雪天打傘破壞感覺,就讓他收起來,“噗通”在她不遠處的一個小豆丁,跌倒在地上,摔了一個四仰八叉,溫知夏下意識的覺得這一腳摔得有點重,他可能會哭。
但結果讓她有些出乎意料,摔倒的小豆丁愣了一下,像是摔懵了,等反應過來以後,小手撐在雪地上,慢慢地挪動着爬起來,頭上身上都帶着雪花,加上他長的真的好看,跟個小面團似的。
看的溫知夏不自覺的就揚起了嘴角,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父母的心也是真大,長的這麼漂亮的小孩子,被壞人拐走了怎麼辦?
溫知夏摸了摸口袋,找到了一顆糖果,擡起腳步。
“佑之,摔疼了沒有?”一道略帶熟悉的女聲響起,溫知夏的腳步頓下。
李月亭走在前面,而身後是一個正在打着電話的男人。
顧佑之沒有理會給自己整理衣服的李月亭,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溫知夏站立的方向,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