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進士遊街了?”
崔維桢一下衙回來,兒子就興奮地圍在他身邊吧嗒吧嗒個不停,他一聽就明白了,似笑非笑地看着葉蓁蓁:“不知夫人給哪位郎君抛了花。”
喲,這就醋上了。
葉蓁蓁哭笑不得,故意說道:“我也不知那位進士姓甚名誰,長得高大俊美,面如冠玉,神采飛揚,不知引得多少姑娘夫人擲花盈懷,我也随大流抛了一些,也不知那位郎君成親了沒有,回頭你幫我去打聽打聽……”
崔維桢越聽臉越黑,咬牙切齒地問道:“你打聽這個做什麼?十二妹妹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
“誰說是為了十二妹妹?”葉蓁蓁斜睨了他一眼:“就不許我好奇?”
這下崔維桢聽不下去了,讓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崔執端去做功課,然後就把某個花心的女人帶入室内了。
一進入就把人壓在軟榻上:“你好奇旁人做什麼?難道那人還比得上我?”
葉蓁蓁被壓得不舒服,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崔維桢本能地往上擡了擡,她的視線便落在了他的臉上,心裡就暗笑了出來。
她十分認真地端詳了一番,仿佛在做着什麼比較:“那位郎君的風采與你無二。”
崔維桢的臉徹底黑了,非常不客氣地俯身咬了下去,一邊磨牙一邊低語:“不好好收拾你,你還上天了。”
他下口的力道并不大,但這力道非常磨人,葉蓁蓁實在受不住,不得不舉旗投降:“我錯了,我錯了,壓根兒沒這号人,我是逗你玩的。”
崔維桢不信,隻當她是為了躲避懲罰撒謊。
葉蓁蓁自讨苦吃,明知他醋勁大又小心眼兒,偏偏還愛逗他變臉,不得不繼續給自個兒辯解:“真的,不信你問問兒子去,我誰都沒丢,這輩子,我就給你丢過花呢。”
崔維桢微微一怔,想起了當年他跨馬遊街,蓁兒給她擲花的情景。
那時的蓁兒一身紅裝,眉眼宛若三月盛開的杏花般嬌豔清麗,在烏泱嘈雜的人群中,依然綻放着璀璨的光芒,以至于讓他在千千萬萬的面容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接着,她舉起手中的花籃傾倒而下,滿籃子的杏花雨兜頭而下,濃烈的花香直接把他嗆得打了個噴嚏……
他嘴角不由一抽:“你那叫擲花?”那架勢像是給哪個負心漢潑冷水呢。
葉蓁蓁理直氣壯得很呢,狡辯道:“我又不是江湖高手小李飛刀,隻一枝花哪能丢得那麼準?萬一落到别人手裡呢?自然是一籃子花倒下去比較穩妥,總有漏網之魚被你接到。”
崔維桢很想提醒她漏網之魚并非這麼用的,但不得不承認她的說法很有道理,得了,一同生活這麼多年,思維都同化得差不多了。
一回神,就見她像隻鬼鬼祟祟的毛毛蟲似的往外鑽,是打定主意要逃跑的,崔維桢豈能讓她如願,直接不客氣地吻了下去,含混地說道:“撒謊騙人,是要受懲罰的。”
于是,葉蓁蓁非常不幸地沒趕上晚膳,想到明日要應對崔大娘揶揄的目光和兒子的追問,她整個人都郁卒了。
崔維桢倒是神清氣爽地去上衙了。
戶部尚書李元義如今與他關系不錯,見面就打了聲招呼:“崔侍郎今日氣色不錯,倒是比那些新科進士還要精神。”
崔維桢禮尚往來地奉承了一句,然後才問上司叫他來有何指教,李尚書道:“你去一趟翰林院,有件公事要與吳翰林交接……”
吳翰林是崔維桢的舊上司,讓他去交接工作比較方便,李尚書是如此考慮的,但李右侍郎卻不是這麼想的,他看到崔維桢一大早就從尚書的差房出來,臉色就不那麼好了。
他陰陽怪氣地說道:“崔侍郎好本事,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崔維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承蒙誇獎,在下每日的精神都不錯。”視線在他烏青的眼底微微一頓,又道:“右侍郎看起來精神不濟,難道是體力不支?若是身體撐不住,千萬要早點尋尚書告假。在下還有事忙,告辭了。”
李右侍郎聽明白他話裡話外的暗諷,頓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裡狠狠地把那小子臭罵了一頓才解氣。
哼,風水輪流轉,看你能嚣張到幾時!
各部衙門都在皇城根下,相距并不遠,崔維桢一路走去,大部分人都客客氣氣地與他點頭問好,畢竟有賬本培訓的香火情在,各部對他的态度不至于太差,這也是李尚書樂意讓他出去辦事的原因之一。
辦完差事,從吳翰林的差房出來,就見他的師弟王钰旋帶着兩人走入院子,那兩人年紀比他還要大一些,但渾身上下充斥着未經打磨的書生意氣和傲氣,其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左邊那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他認識,正是新科狀元陶宇甯,此前投卷的文章中與他的變法思想極為契合,雖然稍顯激進,但也十分難得,想必這也是他博得頭名的緣故。
他也認得崔維桢,眼神激動地望過來,但因為場合不對,并沒有貿然開口。
崔維桢的視線并沒有在他身上久留,而是落在另外一個男子身上。
此人長得高大俊美,面如冠玉,即便是跟在王钰旋身後,卻有種不落于人後的自信與從容,隻需一看,便知此人并非池中之物。
從某方面來講,此人與崔維桢有所相似之處。
不期然地想起了蓁兒昨晚的描述……
他的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
王钰旋可不知他心情不好,隻覺得他無時無刻都是這副清潤從容的模樣,讓人看不出半點情緒,再加上最近幾年兩人關系緩和了不少,他自己又當了爹,脾氣也好了不少。
于是他主動與崔維桢打了招呼,并且介紹身後兩人:“這兩位是狀元郎陶宇甯與傳胪秦思業,他們從今日起要來翰林院上衙了。”
按理說考中進士後朝廷就會分配官職,但并非時時刻刻都能虛位以待,就算有,有些進士高不成低不就,不少人就在京城耗着日子,或是打點門路或是耗着日子,等着朝廷有職位安排。
這位秦思業能夠這麼早進翰林,想來也是有門路的。
崔維桢不過分熱情,淡淡地點頭打了聲招呼就走了,隐隐約約還能聽到師弟對他們的提點:“崔侍郎才學能力十分出衆,你們多學着點兒……”
緊接着,就什麼都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