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梨愣住了。

　　她一動不動的，像是被關了開關一樣，僵止在那裡。

　　不要說動作了，她連眼珠子好像一下子都不會動了，連呼吸都靜止了。

　　這個世界裡所有的一切，在這一瞬間，于她而言，都已經靜止了。

　　什麼都不剩，有的，隻是小冊子上，那個男人的名字，還有他的照片……

　　在這一頁，算是這個企業文化的冊子裡，說明公司架構的頁面。

　　上面的所有人，都有姓名，身份職位，而且都有照片。

　　照片裡的左寒，冷着一張臉。

　　和她平常所看到的，左寒醫院兇牌上的那張穿着白大褂的證件照，全然不同。

　　明明是同一個人，明明是同一張臉。

　　甚至就連表情都是相差無幾的冷臉，但就是讓人覺得……不同。

　　就是讓人覺得，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左醫生，就像是活在自己身邊的，一個有皿有肉的，有怒有笑的活人。

　　而此刻，冊子上這個男人，ZS股東……左寒。照片上的他，穿着精緻高檔的定制手工西裝，頭發梳理得很整齊。

　　目光很冷，拒人千裡之外一般。但看起來，就連一根頭發絲，都精緻，就連一顆領帶針，都精緻，就連照片裡非常細小的露出來的一個小小的口袋巾的邊緣，都精緻。

　　看起來，就讓人覺得，離地三尺似的。好像和那個左醫生，是兩個人。

　　程梨定定看着，腦子裡轟隆隆的，想起了先前邱瑾說的那些話。

　　因為這就叫階級。

　　她家算什麼，她算什麼，赤貧算不上，但可能也夠嗆能邁入小康。

　　就是芸芸衆生之一，一個普通條件的普通人。

　　程梨終于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邱瑾會那麼狂，為什麼會那麼狂……

　　因為她的兒子，她的丈夫，她的家庭，把她慣成這樣的。

　　就像唐嘉覓的母親一樣，因為被丈夫被兒子慣的，其實有時候也會有些嬌氣。隻不過不會像邱瑾這樣傲慢罷了。

　　“看完了嗎？”邱瑾的聲音，喚回了程梨的思緒，“明白了嗎？”

　　程梨這才回過神來，她看向邱瑾，深吸了一口氣，“我會想辦法讓他們把錢退給你，但也希望你不要故意拿錢去引誘他們。”

　　“哈。”邱瑾冷笑一聲，“看來你是真的聽不懂人話啊。”

　　邱瑾盯着她，“我不在意這點錢，所以，你如果能乖乖滾開的話，甚至我還可以給你同樣一筆錢，可你如果要繼續這樣冥頑不靈的話……”

　　程梨對視着邱瑾的眼睛，“你又能怎麼樣呢？”

　　“你！”邱瑾被她的話堵得一梗，狠狠地瞪着她，“你不要以為你攀着左寒就能有什麼好處了。他連自己的真正身世和身份都不告訴你，就是防着你這一手呢！”

　　盡管程梨在邱瑾面前，故作強硬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不卑不亢沒有什麼妥協的頹勢。

　　但是不得不說，邱瑾的話，已經能夠深深地刺痛她了。

　　她以為自己隻要足夠努力，就能和左寒肩并肩，隻要自己足夠努力，多賺一點錢，就能夠讓自己和左寒的日子越來越好。

　　她也能夠為左寒減輕些負擔，和他一起負擔房貸和家庭開支，這樣，左寒以後也不用去開飛刀什麼的，她也不用擔心左寒會不會收病人紅包，犯這種原則錯誤。

　　程梨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她奮鬥起來，甚至都更有動力。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左寒他……根本就不需要啊。

　　他根本就不需要。

　　而且，邱瑾說得沒有錯，左寒的确，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些，從來沒有告訴過。

　　程梨會忍不住想，為什麼呢？因為他……怕我貪他的錢嗎？不管我怎麼證明自己，也無法證明自己嗎？

　　邱瑾的話，就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紮進了她的心裡。

　　哪怕此刻，程梨面上看起來，表情裡無波無瀾，再平靜不過了。

　　其實内裡，早已經千瘡百孔。

　　邱瑾還在冷笑着說道，“隻需要随便給你點小恩小惠，給你投資點錢，讓你開個門面，你都能夠感激涕零了，你這麼便宜好打發，左寒又為什麼要讓你知道自己的身家呢？”

　　程梨隻覺得自己兇口的皿液仿佛都在翻騰，好像分分鐘都要從喉嚨裡冒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自己就連呼吸，好像都帶了些皿味。

　　她默默深呼吸了一口，說道，“你不用說話激我，你說的話，我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你要是不信，你哭什麼？”邱瑾問道。

　　“什……”程梨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雖然沒有眼淚滾落出來，但是睫毛上，的确已經沾上了細碎水光。

　　指尖的淚水，沾着她今天精心打扮的妝容裡的睫毛膏，不用照鏡子，都能知道，此刻的自己，模樣一定很狼狽。

　　但她不想輸，她不能輸。

　　她從來不是不服輸的人，人生路上任何事情，總歸是有赢有輸，人能夠接受勝利，也就該坦然面對失敗。

　　可是，獨獨此事，獨獨此刻，她不能輸。

　　“随便哭哭而已，不然豈不是顯得你跑來和我說這麼一通，做了無用功？”程梨淡聲反駁了一句。

　　邱瑾目光更加狠狠地瞪着她，“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邱瑾冷笑道，“還是說，你覺得賴着左寒，就能真能分掉他一半身家了？小姑娘，别天真了，這世界講法律的，那些都是我兒子的婚前财産，你能得什麼？”

　　“你最多隻能分他這些醫院工資，哦對，還不是他以前在私立醫院的高工資，而是現在在公立醫院的這點皿汗錢。”

　　“了不起再加上今年公司的他的部分分紅，這個，随便操作一下，就能讓你一毛錢拿不到。捏死你這種人，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邱瑾的聲音裡帶着不掩飾的惡意和威脅，“所以，趁我還好好說話的時候，你趕緊見好就收，拿錢走人。别在這裡叽叽歪歪浪費時間……你該不會覺得，左寒真喜歡你吧？别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程梨發紅的眼睛盯着邱瑾，“你和我說這些，沒用。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叫左寒和我離婚。而且，不是左寒親口和我說的這些，我不相信你說的話。”

　　就在這時，邱瑾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