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看着她，挑眉道，“唐大小姐剛才不是說得挺好麼，怎麼這會子慫了？”

　　江橙想到當初唐嘉覓有多勇，說道，“你可是敢揪左寒衣領子的人。硬氣點。”

　　唐嘉覓實在是硬氣不起來，主要是，“可你沒發現麼？左寒最近的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他以前就挺冷的，但現在我看着他，總有點怵得慌……”

　　感覺身上連一點人氣兒都沒了似的，簡直像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江橙聽了唐嘉覓這話，想了想左寒最近給人的感覺，覺得的确是這樣。

　　江橙還幾次聽到簡麟歎氣說起左寒現在的狀态實在是太差了，比以前最差的時候還要差。

　　江橙覺得程梨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要做出一些改變。

　　很快，程梨就被從檢查室裡推了出來。

　　檢查過後沒有什麼問題，明天一早就可以上手術了。

　　結果加急出來了，沒有什麼問題，明天的手術計劃如期進行就行。

　　衆人都松了一口氣，放心了不少。

　　這天晚上，程梨睡得還可以，大概是因為知道明天就要進行二次手術，心理上終于有些放松了下來。

　　但這隻是對于程梨而言罷了。

　　對于其他人而言，不少人，這天晚上都沒能閉眼。

　　江橙研究病曆幾乎研究了半晚，倒也不是沒有參加過類似的病例，雖然沒有像程梨這樣合并了這麼多傷的，但類似的單獨病例倒是都見過。

　　但江橙還是第一次這麼緊張。

　　比她更緊張的，是左寒。

　　這天晚上，江橙在科室的大辦公室裡，幾次看到左寒從大辦公室門前經過的身影。

　　因為如果要從科室的走廊側門走去外面的一個小小露台的話，就得從醫生大辦公室門前經過。

　　而通常，科室裡的男醫生，還有病人家屬們，從這個側門去到那個小小的露台，都是出去抽煙的。

　　江橙到半夜把該做的功課都做完了，也不敢折騰太晚，明天進手術室還需要精力。

　　準備去值班室休息一會兒的時候，還看到走廊側門外的小小露台上，有個橙紅色的火星子。

　　應該是點燃的煙頭。

　　江橙想了想，就走過去看了一眼，就看到左寒站在露台那兒。

　　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煙，手裡拿着一本小冊子，輕輕地翻着。

　　就在那一瞬間，江橙好像，忽然就有些明白了程梨的心境。

　　就是在那一瞬間明白的，程梨想要往前看，往前走。

　　但是左寒，卻被愧疚永遠困在了那個晚上，不得解脫。

　　翌日一早，程梨還睡眼惺忪着呢，就已經有護士進來給她做術前準備了。

　　護士們都很喜歡程梨，對她說話都特别溫柔，哄道，“别怕啊梨梨，霍醫生去找了醫美科的人，等手術做好了，給你縫合的時候，都是醫美的老師來縫，我和你說啊，肯定不會留什麼疤的。”

　　“嗯。”程梨還沒睡清醒，目光惺忪，眼神還有些懵，點了點頭。

　　左寒就在病床邊站着，看着護士給程梨做術前準備。

　　他很沉默，一語不發地站在那兒。

　　不知為何，哪怕他一語不發，但還是能夠讓程梨感覺到他好像……在害怕。

　　左寒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更兇險的手術自己别說看過了，連做都做過無數台。

　　但還從來都沒有這麼恐慌。

　　程梨進搶救進手術的時間，對他而言，宛如煉獄般煎熬，是最可怕的時光。

　　程梨終于從先前還有些惺忪懵懂的狀态清醒過來了，側目看了左寒一眼，就看到了他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還有他眼眶底下的陰影。

　　都不用問也知道，這個男人肯定又是一整夜沒有閉眼。

　　程梨默不作聲，抿緊了嘴唇。

　　護士給她做好了術前準備，隻等手術室那邊準備好了之後，主刀過來說兩句，然後就可以往手術室推了。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有人敲門進來了。

　　按說，一般不太可能的事情，因為左寒一直讓保镖在外頭守着，閑雜人等不得入内。

　　但是此刻，門口卻的确有人忽然敲門進來了。

　　她一進來之後，保镖也跟在她後頭一起進來了，表情看起來，有些為難似的，看着左寒。

　　不是因為他們不想攔，而是這位……他們着實不好攔啊。

　　進來的不是别人，正是邱瑾。

　　邱瑾原本還因為保镖在外頭攔着她而有些生氣，一進來就準備發怒！

　　才剛張嘴，就看到了程梨在病床上，兩條腿的慘烈模樣。

　　邱瑾原本還醞釀好了的一些話語，一瞬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張了張嘴，然後就又閉上了。

　　程梨在病床上，目光很安靜地看着邱瑾。

　　邱瑾站在那兒，片刻後，才幹巴巴地說了句，“我、我來看看你究竟傷成什麼樣子了，才、才讓我兒子瘋成了這樣。”

　　邱瑾的聲音裡，隻有幹巴巴的不自在，和尴尬。

　　大概就算不想要程梨和左寒有什麼交集，也沒有想過要讓程梨變成這個樣子。

　　但不管怎麼樣……

　　程梨覺得，自己不想去理解這個中年女人，也懶得去理解，她就跟向寶珍一樣，令人生厭。

　　程梨的聲音平靜，沒有什麼起伏，說道，“那你現在看到了，還滿意嗎？”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這樣又不是我害的，我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的……”邱瑾的聲音依舊是幹巴巴的。

　　絲毫沒有注意到左寒在一旁的氣壓已經低得要爆表了。

　　下一秒，左寒看向了護士，低聲說道，“先推她進手術室吧，霍昀那邊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

　　“哎，好。”護士也看出場面不對，也不知道這是哪一出豪門大戲。

　　但是他們肯定是更向着程梨的，于是兩個護士配合别提多默契了，咔嚓咔嚓松了床腳刹車之後，很快就将程梨從病房門口推了出去。

　　病房裡一下子空了下來，也安靜了下來。

　　沉默蔓延，這一下，左寒的那種低氣壓，邱瑾已經完全可以察覺到了。

　　她梗着脖子看着左寒，“我聽說你居然拿了我的财産管理權限？你憑什麼？那是我的錢！”

　　左寒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略略傾身，湊近了邱瑾，嘴角彎起一個笑容來，極冷。

　　邱瑾一瞬間，有些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