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你有沒有銀行卡号,發給我,我現在先打錢給你,你馬上把我爸送到縣城,不,直接送到市裡!不要管醫藥費那些錢的事情,多少錢都出,隻要把我爸治好。方志強一個大男人,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卻記得要哭出來了。他是真的害怕,特别害怕,他已經失去了母親,不能再讓父親有任何的閃失。
強子,你别急,錢的事我這有,你上次給的,家裡沒怎麼花,另外賣糧食也有一些,我先墊着。不夠我再跟姑他們說,想辦法借點,等你回來再說。林哥聽說方志強要回來,心裡頓時安生不少,你怎麼回來?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我開車回去,很快的,用不了多久。林哥你也别跟我爸說,免得他擔心影響病情。我先挂了,這就回去,也麻煩你趕緊送我爸去醫院,他有任何情況,你趕緊給我打電話。方志強此刻是真的心急如焚,恨不得能一步回到老家去,看看父親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那你明天一早再回來吧,現在都天黑了,開車不安全。大林哥是怕方志強聽到這消息亂了心神,萬一路上開車出事,那才更糟糕。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一早回去,林哥,我爸就拜托你了。
行,我現在就送叔去醫院。強子你也不要着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回家來。林哥又囑咐了幾遍。
事實上,方志強怎麼可能等到明天一早,他隻不過是不想讓林哥擔心而已,才說了那樣的話。
挂上電話,方志強想了想,連東西也沒有收拾,直接出了演唱會的體育館,到停車場開着車,然後到處找取款機取錢,因為在取款機上每天的取款都是有限額的,方志強找了幾個取款機,換了幾張卡,一共取了十萬塊錢現金。他其實生怕不夠,想要多取一些,但是實在着急,索性先取十萬,回家看情況,不夠再取。
取完錢回到車裡,方志強給劉豔打了個電話:劉豔,我現在有急事,很急的事,馬上要回老家,不确定什麼時候能回來。我不在的這期間,公司的一切事情都交給你全權負責,一切都照常進行就好。有什麼事随時給我打電話,或者跟陳慶和聶倩他們商量。
怎麼回事?現在已經很晚了,方志強忽然打這麼個電話說是要回老家,劉豔自然是心驚肉跳的,趕忙問着:什麼事這麼要緊?現在都多晚了,路上不安全,不能等到明天一早嗎?
方志強簡短地說道:我爸生病了,現在馬上送醫院,我得立刻趕回去看。
啊?嚴不嚴重?劉豔驚叫起來,随即想到,讓方志強這麼驚慌失态連夜趕回去的,那情況恐怕不得輕,她趕緊又問道:怎麼個情況現在?
還不知道,剛往醫院送,鄰居說……吐皿了。我現在特别擔心。方志強說這話的時候,是硬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但是哽咽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劉豔,我現在很怕,怕的要死……命運從來就沒有公平過,我爸一輩子吃了那麼多的苦,為我付出那麼多,為什麼老天爺就不能讓他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就不能讓我好好回報他?
此時此刻,他是真的很想放聲痛哭異常,如果不是着急趕回家的念頭催促着他,他真的會失控。
别急,強子,還沒出來檢查結果,你現在再擔心也沒用,等到回到家看到叔叔再說。叔叔他是個好人,一定不會有事的。還有你現在這個情況,等明天一早上回去行嗎?劉豔是真的擔心方志強目前這狀态。
我沒事的,劉豔。方志強用力長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你放心,夜車我沒少開過,就算是為了我爸,我也說什麼一定會安全到家的。
劉豔怎麼可能真正放心,還要勸說,方志強已經打斷了她:先這樣說,等我到家了給你報平安。說完就挂斷了電話,往回家的高速路開去。
方志強握着方向盤的手都在抖,他真的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人生哪怕失敗到底,隻要活着就有重來的機會,但是父母親不一樣,生死也不一樣。
他到現在都記得,母親病重過世的情景,那時候父親已經因為聶倩的事情跟他在生氣,甚至于連母親病重的消息都不願意通知他,而且當時也沒有想到會是那麼嚴重那麼快,最後母親大概是覺得自己不行了,一聲聲叫着強娃子……
姑姑後來說,母親當時已經隻能張嘴分辨出口型,已經叫不出聲音了,但是就那樣一聲聲堅持着。等到他趕到醫院的時候,母親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就隻能是眼睜睜看着他。方志強到現在都記得,他嚎啕大哭着,叫着母親,他是真的沒有想到,生離死别天人永隔會那麼快地降臨在他身上,他這一生幾乎從未為母親做過什麼,就看着她在自己的懷裡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甚至直到走的時候,母親的眼睛都沒閉上,她放不下自己的兒子,那是她永遠的牽挂。
父親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所以緊跟着,母親的喪事剛辦完,他就把方志強趕出了家門,随後是方志強到傷害謀生,父子倆連電話也沒有通過一回,如果不是李潇潇從中幫忙,也許到現在,他還以為父親一直沒有原諒他,也許還是對父親不聞不問,任由父親在小山村裡孤獨地承受病痛……一想到這些,方志強就自責地恨不能去死。他後悔了,是真的後悔,那時候就不該堅持,去到外地開分店,應該聽劉豔的,早早把房子先買了,把父親接過來,那樣的話,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直到現在才發現父親的病情,而他遠在幾千裡之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焦灼地往回趕。
方志強痛苦地捶着方向盤,到這一刻他才知道父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是有多重要。他甯願不要佳家,什麼也不要了,也要換回父親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