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院裡亂成了一團糟。
上次是少帥進軍醫院,臉上一個大巴掌印子,人昏迷不醒;這次是少夫人,臉上同樣一個大巴掌印子,腹部中槍。
這兩口子!
胡院長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軍醫院最好的外科軍醫進手術室,同時吩咐所有人:“立馬封鎖消息,誰敢洩露半個字,就地槍斃!”
胡院長很少這樣發怒的。
上次少帥挨打、昏迷,也沒見胡院長如此緊張。
這次是怎麼了?
“是!”衆人立馬道。
司慕呆呆坐在長椅上。
胡軍醫喊了他兩遍,他都沒有聽到,他呆若木雞,隻是反問:“她會不會有事?”
“我們在盡力,少帥。”胡軍醫道。
見他這樣,胡軍醫知曉他靠不住,立馬給顔新侬打了個電話。
顔新侬正好在軍政府。
這次司慕回來,他也回來了。
聞言,顔新侬立馬清楚胡軍醫的意思,于是趕緊帶着人去了趟顧輕舟和司慕的新宅,把所有人全部扣住。
處理好了之後,顔新侬這才趕去了軍醫院。
“真是冤孽。”顔新侬心急如焚。
顧輕舟和司慕的新宅裡,那麼多副官和傭人,肯定有司行霈的眼線。
出事的時候,正院隻有幾個親信副官,其他人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一旦傳開,傳到了司行霈耳朵裡,依着司行霈的個性,他隻怕要把司慕千刀萬剮。
司慕自然也不會束手就擒。
兩下打起來的話,傷及無辜百姓,嶽城要動亂,顧輕舟也要背負罵名。
顔新侬最擔心的,是司行霈知道了此事鬧騰了之後,顧輕舟如何自處。
他隻擔心顧輕舟和嶽城。
當初可是司行霈死死糾纏顧輕舟的,這點顔新侬最清楚不過了。
“處理好了,少夫人如何?”顔新侬到了醫院,就問胡軍醫。
胡軍醫算是司行霈的親信,前年顧輕舟受傷,他還去過司行霈的别館救治。要不然,胡軍醫也不會打電話給顔新侬了。
“還在手術。”胡軍醫聲音很低,“可能打中了脾。”
顔新侬一瞬間手腳冰涼。
就在這個時候,開車過來的副官唐平,突然走上前對顔新侬和胡軍醫道:“少夫人認識一位從英國回來的外科醫生,也許可以去請了他來。”
胡軍醫一愣。
顔新侬也看着唐平。
唐平見狀,低下了頭。
“我去請。”顔新侬道,“唐副官,你可知道地方?”
唐平道:“知道,就在平安東街,叫宋氏診所。”
顔新侬颔首。
他立馬去了。
宋一恒今天休息,手術都做完了,沒有新的病人住入,他準備進行手術設備的清點。
不成想,顔新侬進來了。
“宋醫生,請您跟我走一趟。”顔新直接道。
顔新侬上了年紀,看上去頗有威嚴,而且帶着數名副官。
宋醫生懵了,不知什麼情況。
顔新侬就上前,小聲說了幾句話。
宋醫生立馬變了臉:“好好,我這就去。”
他回屋拿起了自己的行醫箱,又放了一些他常用的手術器械進去,這才跟着顔新侬走了。
“如何?”他問顔新侬。
“聽說很危急。”顔新侬道,“子彈有可能傷及了脾。”
宋醫生的心,猛然沉了。
他沒問顧輕舟是如何受傷的。
宋醫生的猜測,大概是軍政府的少夫人遇到了刺殺吧。
到了醫院,胡院長親自接待了宋醫生。
宋醫生進了手術室。
他知道軍醫們處理外傷也很娴熟,就站在旁邊。
後來,發現子彈的位置,可能會引發大出皿,軍醫們躊躇了起來。
“我來吧,不能耽誤。”宋醫生道,“這點槍傷我也處理過好幾回。”
衆人看着他。
胡院長卻道:“讓宋醫生接手吧。”
經過宋一恒六個小時的手術,很順利取出了顧輕舟體内的子彈。
萬幸的是,沒有真正傷及脾髒。
顧輕舟卻陷入昏迷裡。
她手術之後一直高燒不退,情況很危急。
宋一恒和軍醫們不眠不休。
司慕也坐在旁邊。
消息封鎖得很牢固,除了軍醫之外,幾乎沒人知道顧輕舟中槍。
顔新侬和司慕兩個人蹲在軍醫院,軍中其實也有流言蜚語:“是誰受傷了?”
“是不是少夫人?”
“不可能吧,少夫人怎麼會受傷?不會是督軍吧。”
“督軍在南京。”
總之,各有猜測,卻沒人敢來問。
四十八小時之後,顧輕舟的情況才算穩定。
宋一恒很肯定道:“渡過了最危險的情況,接下來就靠天意了。”
顔新侬要送他回去。
宋一恒搖搖頭:“少夫人是我的恩人,她救過我兒子的命。我要守在這裡,至少等她徹底醒過來。”
顔新侬看了眼宋一恒。
随便聊了幾句,顔新侬也了解了宋一恒。
司慕一直沒說話。
顔新侬也沒理會他,隻顧跟醫生們說起顧輕舟的情況。
“看看今晚能否蘇醒。”軍醫道。
司慕的臉色蒼白,這兩天他都沒有吃飯,隻是喝過兩次水。
顔新侬還是沒跟他說什麼。
實在不知該說什麼。顧輕舟沒醒,說什麼都毫無意義。
顧輕舟是這天下午黃昏的時候睜開眼睛的。
她看到了床邊站着一個人。
其實,她這兩天做了很多的夢。
夢裡她走過很多的地方,路過很多的崎岖,危險次次都在威脅她。
可是她沒有看到司行霈。
她知道,他一定在找她,于是顧輕舟拖着疲倦的身子,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不停的前行。
她沒有停下腳步,她累到了極緻,卻還是堅持在走。
她從黑暗中走到了陽光底下,她看到了他。
他身上有雪茄的清冽。
她猛然伸出手。
對方一愣,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顧輕舟終于安心了,她可以睡個踏實覺了。
于是,軍醫們都看到,少夫人醒過來短暫數秒,拉住了少帥的手,重新陷入昏迷。
“這是很好的情況!”宋一恒道,“她能醒過來一次,體内也沒有水腫,再次醒過來是遲早的。”
這話一說,懸在衆人頭頂的劍落地了,他們全部松了口氣。
“總參謀,您也去休息休息,吃點東西吧。”胡軍醫勸顔新侬。
顔新侬看着緊握住手的顧輕舟和司慕,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顧輕舟這一睡,淩晨就醒了過來。
這次蘇醒的顧輕舟,眼前逐漸清晰。
她看到了司慕。
司慕一動不動坐着,不知想什麼。
“司慕”顧輕舟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司慕大驚,回過神來,喊道:“快,來人!”
他的聲音比顧輕舟的聲音還要嘶啞。一開腔,嗓子裡火辣辣的疼。
司慕這三天,幾乎是不吃不喝不睡,眼睜睜等着。
顧輕舟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司慕也似乎在地獄裡走了個來回。
軍醫立馬進來了。
司慕卻走了出去。
他的腳步有點虛浮,不知是累的還是餓的。
“少夫人,能聽到我說話嗎?”軍醫問。
顧輕舟嗯了聲。
她的意識沒那麼明顯。
“輕舟,能認識我嗎?”有人問。
顧輕舟仔細去看,半晌才把眼前的人臉和記憶中的人重疊起來,叫了聲:“義父。”
顔新侬高興極了:“輕舟,是我,你别害怕。”
然後問軍醫,“這種情況,算是怎樣的?”
“算是非常好的!”軍醫也高興,“少夫人基本上沒有大危險了。”
顔新侬重重點頭:“好!好!”
他眼睛有點澀。
顧輕舟卻問他:“義父,司慕呢?”
她想要問很多,可聲音很沉,嗓子裡也難受,氣息沒那麼穩。
顔新侬道:“他在外面。”
說罷,看了眼軍醫。
軍醫去把司慕叫進來。
司慕走到了顧輕舟床邊。
顧輕舟握住了他的手。她有很多的話想告訴司慕,可她沒那麼多力氣。
她隻是拉住他的手。
“别告訴他。”她對司慕和顔新侬道,“别說,别說!”
司慕和顔新侬都明白。
顧輕舟害怕司行霈知道。
一旦司行霈知道了,他會殺回嶽城,必然也要殺死司慕。
顧輕舟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嗯。”司慕點頭。
顔新侬也道:“沒有人告訴他,輕舟你放心吧。”
顧輕舟又看了眼司慕:“我有話說。”
司慕道:“慢慢說。”
顔新侬就退了出去。
顧輕舟眼睛很疲倦,又阖上了眼睛。這次她無夢,睡到了翌日上午。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顧輕舟的思維就很清晰了,說話也很利索。
司慕趴在她床邊睡着了。
顔新侬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也是托腮打盹。
所有人都累了。
屋子裡還有兩名軍醫,他們發現顧輕舟睜開了眼睛,就上前道:“少夫人。”
司慕和顔新侬被驚醒。
“我沒事。”顧輕舟說話流暢了些,還是沒什麼力氣,“就是很疼。”
軍醫們做了檢查。
檢查之後,他們才出去,顔新侬和司慕圍在床邊。
“義父,您先回去吧,别叫姆媽和洛水知道了,白跟着擔心。”顧輕舟道,“反正我已經好了。”
顔新侬點點頭。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下顧輕舟的額頭:“好孩子,已經沒事了。”
顧輕舟的眼眶發熱。
顔新侬道:“你已經沒事了,軍醫院的确不方便,等你出院之後,我再告訴你姆媽。”
顧輕舟點頭:“這樣最好了。”
說罷,她看了眼司慕,似乎還是有很多話想跟司慕說。
顔新侬會意:“我先出去了。”
他走後,病房裡就顧輕舟和司慕二人,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來。
“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說嗎?”司慕道,“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