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吸了一口氣,冷笑着掃了幾眼陳靜兒。
陳靜兒此時方意識到說錯了話,趕緊住了口。
“你這話說岔了,也别扯婆家不婆家的,更和身為兒媳婦無關。嫌貧愛富也不止你一個,畢竟你婆家是裡正,我們是貧困破落戶,你不和我家來往也正常。如果你一直保持這個做派倒也有說頭,隻是不知道你今兒咋又呼啦啦上了我家的門,難不成你婆婆讓來的?”
甄氏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就差點指着陳靜兒的鼻子罵。
甄氏對陳萱兒好歹存了一點曾經的養育情分,但對于陳靜兒可沒有,因此毫不留情面。
陳靜兒的面皮差點沒挂住。
心裡納罕,這還是那個小時候對自己溫柔細語的姨媽嗎?
怎麼說起話來句句諷刺,比二表嫂還厲害。
偏偏她又反駁不得。
她還需要姨媽的幫忙呢。
“姨媽罵的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糊塗油脂蒙了心。”
陳靜兒捏着帕子,眼角沁出淚,幹脆直接認了錯。
她本來生的就弱柳扶風之姿,此時挂着淚咬着唇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白家的兒媳婦從謝春桃起算上未過門的翠翠,要麼是淳樸忠厚的勞動婦女形象,要麼是明豔大氣的飒爽女子,就連尤金桂抛開品性也是濃眉大眼那一挂的。
因此,陳靜兒弱柳扶風一般坐在白家女眷中抹眼淚頗為突兀,不知道的還以為被一群勞動婦女欺負了呢。
“不管姨媽信不信,我這次來是誠心誠意來賠罪的,姨媽氣我從前的不懂事是打是罵我絕無二話,我隻求姨媽不要趕我出門。”陳靜兒捏着帕子繼續賣慘。
甄氏鐵青着臉,白老太太則如同看笑話一般。
賠罪?
能讓一向傲氣的裡正兒媳婦賠罪,太陽可是打西邊出來了。
隻怕賠罪是幌子,有利可圖才是真。
陳靜兒還是姑娘家時,就嫌棄有白家這門窮親戚,嫁給裡正當兒媳婦後更是提都不提白家這門親。
唯恐白家上門打秋風。
小福圓滿月酒,白三壯成親這樣的大喜事,白家按照慣例給親戚下帖子,她收到後都裝聾作啞。
其眉梢眼角看不起人的姿态比陳姨媽更甚。
陳靜兒和陳姨媽一樣,一直都以為白家很窮,就算外面風傳白家自打生了閨女後日子越來越紅火,陳靜兒都不以為然。
還以為所謂的紅火對于白家而言也就頂多能吃飽飯而已。
哪怕杜姥姥給她描述白家現今的生活,她也一直不肯信。
哪怕小福圓被封為鄉主,她都還認為是謠傳,就憑姨媽家那破敗的窩能孵出金鳳凰下輩子也不可能。
陳姨媽親自來了白家一趟,被甄氏一巴掌扇了回去找陳靜兒訴苦,陳靜兒這才相信白家發達了,白家有個金鳳凰一般的閨女。
畢竟,自己的親娘總不會騙自己吧。
陳靜兒來到白家後,發現白家日子比娘親說的還要好。
娘隻會看表面,譬如姨媽家的院子多大,房子多寬敞,钗環多耀眼。她卻會看内裡,比如一向老實怯懦的大表嫂竟然隐隐有了大氣沉穩的氣度,一向跋扈的二表嫂在姨媽跟前竟然也變得老實了。
兒媳婦的變化說明啥,說明白家發了大财。
隻有銀子才能養出這樣的氣度,才能讓兒媳婦服服帖帖。
還有三表弟的媳婦,如此漂亮出挑,要是擱白家從前的條件萬萬娶不上這樣能拿出手的好兒媳。
還有被娘親稱之為金鳳凰的小表妹,小小年紀别看衣裳穿的樸素,料子那可是上等的蘇繡,就連自家公婆都不舍得用那料子做外衣。
陳靜兒從進門眼睛就沒有閑着,所到之處觀察的一清二楚。
怪不得姨媽對自己說話如此不客氣,畢竟今非昔比,錢财壯人膽,姨媽這樣給自己說話也不過因為手裡有錢硬氣了。
暫且忍這一遭。
陳靜兒咬了咬牙,轉身将自己帶來的禮物打開攤在桌子上。
“奶奶,姨媽,這些是我給你們帶來的禮物。這塊素淨綢布是給奶奶的,這塊帶花特意給姨媽的,姨媽皮膚白能襯起來。”
陳靜兒一一比劃着。
她自覺帶的禮物對于鄉下人家已經很豐厚了,可是對比小表妹身上穿的,這些料子就有點拿不出手了。
幸好她還準備了别的禮。
“這一壇子酒是給姨父的,這雙鞋給大表哥的,這筆墨是二表哥的還有大表嫂,二表嫂,頭花和簪子是特意在陽鳳縣的鋪子打的.”
陳靜兒又掏出兩個盒子,沖田麥苗笑盈盈的說道:“聽說三表弟受了點皮肉之苦,我家開藥材鋪子,這是上好的活皿化瘀的藥丸,還有兩根人參。我看表弟媳婦快生了,這是金丹保命丸,生産時含在嘴裡可以有力氣。”
田麥苗禮貌性笑了笑。
看到小福圓站在一旁,陳靜兒已經知道小福圓在白家的地位,準備的四樣糕餅和一塊棉布就拿不出手了。
暗自咬了咬牙,堆了一臉的笑,沖小福圓笑道:“這是小表妹吧?早聽說小表妹最是漂亮聰明的,這一看果然是比那畫上的龍女還要俊俏呢。也不知表妹喜歡什麼不敢貿然準備禮物,這個镯子送給小表妹吧。”
陳靜兒褪下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咔嚓一聲套在小福圓的手腕上。
畢竟是大人的手腕比孩子的手腕粗,小福圓隻覺手上一沉,镯子搖搖欲墜,趕緊褪下還給陳靜兒。
陳靜兒尴尬一笑。
本以為小表妹一個孩子很好哄,竟然當衆将禮物還給她。
小福圓心裡挺佩服陳靜兒的,白家上下明顯不待見她,她卻一個人唱獨角戲一般自嗨個不停。
“禮物你帶回去,我家現在都不缺這些東西。”甄氏眼皮子都沒有撩那些禮物,淡淡地說道。
陳靜兒後悔禮物帶輕了,但依然用無比親熱的口吻說道:“姨媽太見外了,知道姨媽現在什麼都不缺,您就當是我的孝心,也是感謝萱兒這些日子在姨媽家的打擾。”
陳萱兒在白三壯被污蔑謀反的第二天,趁着白家亂糟糟的匆匆告别回了家。
她此時坐在尤金桂旁邊,滿心戰戰兢兢。
本來她不願意來的,被陳靜兒硬拖着來了。
“客氣話就不用說了,當年我家那麼難都養了萱兒兩年,這些日子她在我家照樣吃香喝辣。不過你們也别太把人當傻子,我知道你倆是咋想我這個姨媽?心善,耳根子軟,說幾句好話就上當。”
甄氏毫不留情戳穿陳靜兒和陳萱兒姐妹倆,接着說道,“你倆要是沒啥事就回去吧,趁着還沒到晌午,回家還能趕上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