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欲言又止，末了歎了一口氣，“罷了，合該這事和你母親有關，你也該知道。”
窗外是不是傳來一兩聲秋蟬的鳴叫，墨香等一衆丫鬟自覺的站在外面，屋裡隻有沈嫣、雲錦曦和湘兒。沈嫣略一思量，心中有了脈絡便開始說道：“林姨娘從蒼稜峰回來後便一直神神叨叨，嘴裡一直說着不要害她。起初老太太懷疑我和你是不是對她動了手腳，找人打聽過後也沒查出個所以然。有一日見着府裡丫鬟頭上帶着梅花樣式的絨花，便像中了魔怔似的瘋瘋癫癫的說她是梅夫人，還說一報還一報，如今便是來尋仇的。”
雲錦曦沒有說話，這便是林雙雙心中有愧，起初她不過是在蒼稜峰暗示了幾回，沒想到這人就怕成這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人便是做不得惡，否則便會心虛整天疑神疑鬼。
“老夫人被她吓得暈了過去，這事鬧到你父親耳中，他察覺出不對勁，便讓人把林氏關在尋芳院内，今早丫鬟進屋發現人身子都涼了。約摸着是昨個夜裡人走的，守夜的丫鬟粗心也沒察覺到。”沈嫣說道這裡便握着雲錦曦的手道：“這林氏惡有惡報，跟随她多年的婆子倒是招了，十五年前是她暗中在你母親吃的藥裡動了手腳，若非如此梅夫人也該看着你長大出嫁。”
雲錦曦垂眸，她猜到了蛛絲馬迹，隻是如今真相擺在面前倒覺得有些不真實。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老夫人自覺對不起雲家列祖列宗，等林姨娘的喪事結束便回柳州老家，這事你父親也同意了。”沈嫣說完這些，心裡的迷霧散了一些，隻是眉間不曾舒展，“相爺如今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你既然回來的，便去看看他。”
雲錦曦忽而想起之前梁管家和自己說的事，當初蘇梅去世時父親也是這般将自己關在房内不吃不喝，“曦兒知道了，母親放心，曦兒這便過去看看。”
沈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好讓雲錦曦安心，隻是待人走後整個人立刻焉了起來，喃喃道：“竹籃打水不過一場空。”
墨香進了屋聽見沈嫣的話，鼻子一酸沒有出聲。
雲錦曦還未到竹園，便看到梁管家行色匆匆的走了過來，“梁叔。”
“哎呀，大小姐！老奴正準備去夫人那裡請您，老爺……”梁九面帶愁容，見到雲錦曦時像是看到希望一樣，眼裡帶着光。
“我都知道了，父親他在裡面多久了？”雲錦曦安撫道。
梁九眉頭緊鎖，搖頭歎息道：“這幾日老爺一直沒怎麼休息，昨個兒更是在書房待了一宿，到現在滴水未進，這身子骨怎麼受得住！”
聞言雲錦曦心中了然，當即便道：“勞煩梁叔讓下人熬了參茶讓我帶進去，父親那邊交給我，母親身子不适，老夫人年事已高，府中大小事宜便勞煩梁叔多費心。二小姐那邊估計已經得了消息，梁叔知道該怎麼做。”
梁九連連道是，忙讓下人去準備參茶。雲錦曦在竹園的亭子裡等了一會兒，便端着下人剛熬好的參茶站到書房的門前。
“父親，曦兒來看您了。”雲錦曦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心中泛起一絲不安。見門沒有鎖，便推了進去。
“梁九，我不是說誰也不見嗎！”雲良澤因着許久沒有喝水，聲音聽着有些沙啞。
雲錦曦将茶放在桌子上，“父親連我也不想見嗎？”
那人身子一怔，僵硬的轉過身來，意外的看着雲錦曦，“曦……曦兒，你怎麼來了？”
“我若是不來，父親還準備在這書房裡待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個月兩個月？”雲良澤仿佛一夜白了頭，憔悴的模樣是雲錦曦記憶裡未曾見過的景象。
雲良澤頹廢看着空蕩蕩的牆壁，那裡原本挂着一幅畫，後來被他送給了雲錦曦，“是我對不起你母親，合該這麼些年，連夢裡都不願讓我見到。”
“母親去世多年，父親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您已經為母親報了仇，女兒如今長大也嫁了人，母親若是泉下有知也該原諒父親了。”雲錦曦沉聲，原諒如何不原諒又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終歸人死不能複生，若是人一直活在過去，這日子便過不下去了。
雲良澤卻在聽到雲錦曦的話心中一緊，“你知道是我？”
這事他隻吩咐了梁九去辦，依梁九的性子絕不會告訴雲錦曦這件事。
“父親莫不是糊塗了，林姨娘雖是犯了癔症，可身子卻是好的。一夜之間了無生息的去了，連守夜的丫頭都不知道，阖府除了您也沒别人有這個能力。”這事不僅她知道，沈嫣、雲老夫人大概也能猜到。
她們都能猜到的事，雲瑤不是傻子又怎麼會不起疑心。隻是雲良澤做事幹淨，即便雲瑤心有疑慮也找不到證據。就算有證據又如何，十幾年前的事情扒了出來，她便是殺人毒婦的女兒，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父親若真是對母親好，便把真相告知外祖父他們，不該讓二老還蒙在鼓裡。林姨娘已死，您為母親報了仇，蘇家那邊也不會繼續恨着父親。”他們都是蘇梅在這世上的最親近的人，不該鬧到如今這般僵硬的地步。雲錦曦的話猶如醍醐灌頂，讓雲良澤想了許久。
“那邊我會派人過去說的，這事你就不用擔心了。”雲良澤藏在衣袖裡的手拳了又松。
雲錦曦将茶端到雲良澤面前，“逝者已去，活着的人還望父親也不要忽視了。曦兒剛才去見了嫡母，她看着倒是憔悴不少，想必是因為母親的事，父親和該去看望一下。嫡母也是沈家人的掌上明珠，從小捧在懷裡疼的，望父親不要重蹈覆轍。”
雲良澤對沈嫣是有幾分真心的，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可是人身在局中，即便是飽讀詩書的二人，也在其中迷了方向。
“枉我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還不如你一個孩子看得透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