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準確嗎？」

　　屠大眉頭皺出疙瘩，劉啟準備刀斧手要殺誰呢？

　　最近回京的隻有他們一行人，他有信心劉啟不會殺他，而劉啟不殺他，更沒有理由去殺屠霸和屠阿寶。

　　至於海公公，他的級別還配不上宮中的「刀斧手」。

　　那剩下的，就隻有劉蘭了……

　　「難不成聖上要……是蘭王嗎？」

　　「這……末將不知，不過準備刀斧手的消息千真萬確，大內侍衛統領錢景那邊的人，末將也打聽了。」

　　屠大雙拳緊握，遲遲不語，半晌突然問道。

　　「老沈，你能否幫我把蘭王送出京城？」

　　「屠將軍，你救過我的性命，別說送蘭王出城，就是……」沈燕重重點頭，話說一半頓了頓，湊近兩步悄聲道。

　　「將軍，有些事情別人不知，但末將知道，最近幾年聖上數次降低禁軍待遇，就連軍餉都是您在添補。」

　　「末將隻怕這刀斧手並非是給蘭王準備的啊！」

　　「將軍若是想做些什麼，兄弟們都願意跟著您。」

　　「沈燕，休要胡說八道。」屠大呵斥一聲，又壓低嗓音，沉聲道。「沈燕，你給老子聽著，今天的話你沒說過，我也沒聽過。」

　　「一會蘭王殿下過來，你送他出城，先安置……安置……」

　　屠大思忖半晌，竟然沒能找出一處安置之地，最後哀嘆道。

　　「唉，這天下已經沒有太平的地方了。」

　　「將軍，不如先將殿下送去末將家中吧。」見屠大不解，沈燕忙解釋道。

　　「將軍，末將已經將家小送去山中躲避戰亂，吃喝用度齊全，將軍大可放心。」

　　「好，去山裡好，能安度一生比什麼都強。」屠大點頭應下，又微微蹙眉，凝目看著沈燕問道。

　　「老沈，你是何時將家小送進山中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看在多年的兄弟情分，我勸你一句，切莫做傻事。」

　　「將軍，你誤會我了。」沈燕真誠道。「山中居所雖然早已準備，但家小卻是得知刀斧手，這才連夜送出京的。」

　　屠大聞言，瞬間紅著眼眶，他豈能不明白沈燕為何急於送走家小呢。

　　「老沈，你的心意大哥收下了，但此事萬萬不可。」屠大重重的拍了拍沈燕肩膀。

　　「大哥能有你這樣的兄弟，這輩子值了。」

　　「大哥，你就聽兄弟們的吧，我們還是有把握……」

　　「老沈，不要再說了，我屠大就算死，也不能為一己私慾，置兄弟們的一家老小的生死於不顧。」

　　「你等我，我去叫蘭王過來。」

　　「大哥……」

　　屠大一擺手，果斷轉頭，大步走出街角，

　　隨後他拉著蘭王走到一邊，把「刀斧手」的事毫無隱瞞的全部說了出來。

　　他知道蘭王性子，若是不說清楚，他是絕不會離開的。

　　「不，本王不走，本王就算死，也絕不逃走。」蘭王聽罷凄慘一笑，揚起下巴，盯著屠大，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死在聖上手中，本王還是王爺，可活在你手中，我卻隻能當個抗旨不尊的逆賊，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的老鼠，呵呵，哈哈哈……」

　　「本王不怕死，死有何懼，隻是本王不甘心，沒能將劉十九千刀萬剮，本王不甘心！」

　　憤怒與恐懼讓劉蘭短暫的失去理智，他拉著屠大衣領，將他拉到眼前，咬牙切齒。

　　「屠大，你若覺得對本王還有一絲虧欠，記得找機會將劉十九千刀萬剮。」

　　「不，不要殺他，讓他活著，讓他受盡最大的羞辱，讓他當眾被無數軍漢連番淩辱，淩辱緻死，淩辱緻死……」

　　劉蘭激動的大喊大叫，屠大不知如何勸說，隻能伸出雙臂，將他攬入懷中，緊緊抱住，心疼的老淚縱橫。

　　「嗚嗚，劉十九，本王恨你，本王恨你……」

　　自從被劉十九虐待完後，劉蘭午夜時分，常常被噩夢驚醒，夢中的場景，讓他起來嘔吐不止。

　　劉蘭感受著屠大懷抱的溫暖，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低著頭，猶豫了好一會，才輕聲叫道。

　　「父親！」

　　屠大怔了怔，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父親！」劉蘭又鼓起勇氣叫了一聲，屠大連忙點頭，卻哽咽的說不出一句話。

　　他喜歡劉蘭，不僅僅是劉蘭性格像他，而是他隨著年齡大了，才深深的意識到，這一生對德妃和劉蘭的虧欠太多。

　　「父親，你答應一聲吧，我怕以後再沒機會叫你了。」

　　「我雖然貴為皇子親王，卻多麼羨慕那些走在街上，有父親牽著小手，能仰著頭，滿眼崇拜的看向父親的普通孩子啊。」

　　「小時候在宮中長大，劉翎與劉兗明明打不過我，可母妃卻告訴我，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直到有一次我忍無可忍還了手，才知道下場有多麼可悲……」

　　「可那時我還沒意識什麼是真正的悲哀，悲哀到令人恐懼，父親，你知道什麼事最讓人恐懼嗎？」

　　沒等屠大回話，劉蘭又繼續道。

　　「我告訴你吧，真正讓人恐懼的就是你無論付出多少努力，哪怕毫無底線的拼盡所有，拼了性命，你依舊不被認可。」

　　「依舊不如那些廢物的一句阿諛奉承。」

　　「蘭兒，別說了，父親知道你的苦楚，父親知道，知道……」

　　「都怪我，是我對不起你和你的母妃。」

　　「父親好後悔，好後悔啊，當年竟為了一句玩笑話，就將你的母妃送給了聖上，父親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

　　屠大緊緊抱著劉蘭，痛哭流涕。

　　「放開本王，屠將軍，請你自重。」劉蘭彷彿在一瞬間變了個人，一把推開屠大，冷聲道。

　　「以後你與本王再無半分關係。」

　　「蘭兒……」屠大悲呼一聲，去拉劉蘭手臂。

　　劉蘭猛然回首，毫不猶豫的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這時遠處用一隻手提著海公公的屠阿寶，如同丟小雞一般丟掉海公公，飛奔而來。

　　「劉蘭，你做什麼？膽敢傷了義父，我要你命。」

　　「阿寶，不得無禮。」屠大站起身，見屠阿寶過來了，努力壓下激動的心緒，沉聲道。

　　「剛剛是蘭王殿下不小心碰到了我，你們去宮門候著吧，我去與故人道個別。」

　　劉蘭一言未發，快步走回宮門，負手而立，仰頭審視著夜幕下猶如匍匐巨獸的皇宮。

　　回憶著宮中遭遇的種種不公待遇，眼中漸漸失去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