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禍害遺千年
這些梅林是假的,但卻跟梅塢一樣設置了強大的陣法。還好容曉在南宮楚的熏陶下,已經將莫老那本記錄著天下最精妙的陣法書籍研究個透,所以眼下要闖過這個梅林陣來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這個陣法竟也與梅塢所設的陣法相似,容曉闖出梅林,看到前面是一成片青磚黑瓦的房子,所以她比較意外這幾年迷戀上養蛇的孟清平居然會生活在這樣一片古樸的環境中。
容曉看到月色下,一個穿著粉紅色裙子的小姑娘正背對著她坐在屋檐上,那屋檐那麼高,她就隻坐在邊沿上,隻要稍稍一不小心,她就會摔下去。
自從生了小蘿蔔頭之後,容曉看到小孩就會控制不住的母性泛濫。眼見這個小孩孤零零得坐在那裡,孟清平所在的這個組織明顯都不是什麼良善組織,說不定是特意對這小姑娘進行懲罰才讓她大晚上呆在屋檐上面。
鑒於她現在不便暴露身份,容曉從地上撿了一顆石頭往屋檐上一扔,自己則迅速的藏在一棵梅花樹下。
南宮楚大概是想要女兒想要瘋了,因為暫時實現不了,所以就把這種執念轉移到她身上,他老是讓她穿一身粉紅色的衣裳,她雖表示自己已經當娘了,不適合打扮的這般粉嫩,南宮楚隻是淡淡道:「沒錯,你已經十八歲了,的確很老了,不如以後就裁些老婦最喜歡的深色布料給你做衣裳吧。」
容曉聽完這句話之後抖了抖,她是絕對相信南宮楚強大的執行力的。所以,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老婦,容曉便一天一身粉色衣裙出現在南宮楚面前,他表示甚是滿意。
眼下也幸好穿了這麼一身粉色一群,隱在梅花後樹下並不容易被人發現。
那小姑娘聽到屋檐上的動靜回過頭來,容曉這下才真的覺得大晚上遇到鬼了。
這個小姑娘,竟是她以為早就因被廢去功力,衰老而死的雲小七。
難怪孟清平的功力會如此大增,難怪這裡會有這麼一片用絹布編織的假梅花,也難怪連陣法都跟梅塢相似?
見到雲小七之後,一切都明白了。
隻是容曉不知道她為何又變成了以前那副永遠長不大的小姑娘的樣子。見她轉過頭,容曉也趕緊將全身的氣息隱藏起來。
被雲小七培養出來的孟清平功力都不在她和南宮楚之下,何況是雲小七本人。她甚至覺得雲小七就是覺得她會來,所以特意在這裡守株待兔,等她上鉤。
雲小七瞧見了滾在自己身邊的石頭,忽然嘆了一口氣,又轉了個身,繼續發起呆來。
這下倒是在容曉的意料之外,在她印象裡,雲小七的警覺性不可能這麼差。
她一直隱在梅花樹後,雲小七就一直在屋檐上看著天上的月亮發獃,這樣膠著狀態讓容曉很是心急,也不曉得南宮楚現在有沒有被孟清平逼著送入洞房。
在容曉終於不願就這樣幹站著,要出來的時候,忽然來了一個男子,那男子站在屋檐下瞧著她,「小七,你怎麼又不聽話跑到屋頂上去了?快下來,屋頂上危險。」
雲小七聽到男子的聲音,立刻轉過頭來,臉上露出跟她的相貌一般天真無邪的笑容,「師兄,你來了。」
這世上能做雲小七師兄的人,不就隻剩下莫老和青風了麼?
但男子明顯不是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容曉看清了他的臉,才二十多歲的年紀,眉眼之間卻與莫老有幾分相似。
男子見她轉過了頭,身子卻還往屋檐外又移了一點,不由焦急道:「小七,快些下來,再不下來師兄就要生氣了。」
雲小七笑嘻嘻道:「那我跳下來,師兄來接我好不好?」
男子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雙目中甚至閃過一絲恐慌,但還是道:「好。」
雲小七站起來,站到容曉所在的這個方向。容曉神色一緊,雲小七現在的這個角度,看她這裡簡直一覽無遺,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藏在梅樹下的她。
幸好雲小七的視線並沒有停在她這裡,她隻是對男子招招手,「師兄,我就要跳下來了,你還不趕緊過來接著我麼?」
那男子走了過來,此時的他步伐看上去竟異常的沉重。
雲小七見男子過來了,直接咯咯笑著張開手臂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男子連忙去接住她,雲小七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懷中。她好像特別開心,一直笑得跟她外貌上展現的十歲孩童一般爛漫天真。
「師兄,你真棒,若不是你接著我,我恐怕就要摔死了,你說,我該怎麼感謝你呢?不如我送你一個吻好不好?」
她就這樣輕飄飄的幾句話完全聽不出有任何一樣,那男子的一張臉卻褪成了一片雪白,他想把趴在她懷裡的雲小七放在地上,可是雲小七卻像一隻八爪魚一般纏著他讓他怎麼都掙脫不開。
「饒命!饒命!求尊上老命!」
明明雲小七還沒做什麼,男子都已經改了稱呼,對她求饒起來。
雲小七方才還一派天真的臉瞬間冰冷下來,她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東西。容曉瞧見了,那又是一條吐著蛇信子的竹葉青。那條竹葉青雖然不大,但是周身碧綠,那顏色,就如同一塊上好的美玉。
越是這樣的顏色,說明這條毒蛇的毒性就更強。
雲小七一隻手摸著男子的臉,另一隻手捉著這條劇毒的竹葉青卻是讓它的蛇身慢慢爬到了男子的脖頸處。
「不過是讓你陪我玩個遊戲,你就這般膽小。除了你這張臉跟他有幾分相似,你又哪裡比得過他?」
說著她馬上嫌棄得從男子的懷裡跳下來,「你竟然還嚇得尿出來了!窩囊廢,若是吸了你這窩囊廢的皿,還會污了小青的修為,還不給我滾!」
男子沒想到自己被嚇尿了居然還能逃過一命,連忙連滾帶爬的往前跑去,生怕晚了一步雲小七就會用她手上那條「小青」的劇毒毒蛇了結了他的性命。
這一幕也讓容曉看得目瞪口呆,她還是還以為雲小七也失憶了,如今看來,雲小七還是過去那個雲小七,心狠手辣,視人命為草芥,又熱衷於將他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她目瞪口呆沒多久就尖叫得從梅花樹後跳了出來,隻因她緊緊抓著樹榦的手不知何時趴著一條綠油油的小蛇,那條小蛇一邊吐著舌頭一邊跟她兩兩相望,樣子非常眼熟,就是雲小七剛剛手上那條。
這條叫「小青」的小蛇發現容曉身上有讓自己害怕的味道,實在不是晚餐的好選擇,便在容曉尖叫著甩開它之後又回到了雲小七手上。
容曉也沒想到自己與雲小七的第一句對話就是,「你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養蛇的愛好?」
這語氣,也彷彿故友重逢似的,容曉問完就在在心裡默默得唾棄自己。
雲小七瞧著她,「我早就知道有人闖入了我的梅花陣,所以在這裡等著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想不到竟是你,容曉。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
容曉淡淡跟著道:「所有人也以為你死了。」
雲小七哈哈一笑:「你沒聽說過麼?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即使有一天你和南宮楚都死了,我都不可能會死,而且我很快就會練成不死之身了!」
對她這樣的猖狂的話,容曉隻能真誠的肯定道:「您對自己的認知倒是很清晰。」
果真是禍害遺千年啊。
她現在深刻的覺得為何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在對待勁敵時都會有斬草除根的狠勁,若是除得不幹凈,就隻有等著春風吹又生了。
說著她往雲小七身後瞅了一眼,「怎麼?你好歹也是方才那男子口中的『尊上』,又有孟清平這樣的大將,結果還需要你親自出來迎戰麼?」
雲小七一張稚嫩的臉浮現出一種非常具有違和感的神秘微笑,「誰說我是要來迎戰的,我是特意來這裡迎接你的,未來的大胤皇後!」
她說出這幾句話時,嘴上雖然在笑,但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卻像是在咬牙切齒,尤其是在說「未來的大胤皇後」這幾個字時,那透露出來的恨意和不甘就更加明顯了。
莫非這老丫頭以前也有想當大胤皇後的念頭?
這幾年不見,容曉自己雖然功力大增,但她不能確定雲小七如今的功力是什麼水平,隻能鎮定道:「既是來迎接我的,那便走吧。還有,你的那條毒蛇對我一點用都沒有,你若是一不小心讓它在我身上亂爬,我看它長得那般青翠可愛,說不定會忍不住抓住它用來做蛇羹。我的廚藝,你以前也是嘗過的。」
雲小七哼了一聲,站在她前面帶路。
容曉跟著她後面,一邊觀察著這裡的環境。走到這一片青磚黑瓦的屋子,是一個空曠的廣場,現在明明到了夜晚,到了這座廣場卻一下亮如白晝。廣場上都是用大理石鋪成,在兩邊各自都有一個巨大的陰陽八卦圖,而上面則是一座高高的台階,那台階一直蜿蜒而上,彷彿直通雲霄。
在那最高處的煙霧繚繞中,隱隱約約看到一座恢弘的大殿,甚至能看到有金光從大殿上冒出來。
容曉停下腳步,瞧著那座大殿道:「你如今的陣法倒是修鍊的更加精進了,那裡,應該就是青雲派吧。雲小七,你自己親手把青雲派給滅了,為何又要用陣法造出一個假的青雲派來?」
雲小七頗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的眼力倒是進步許多。今夜,你那大胤皇帝南宮楚就要和我那不爭氣的徒兒在那大殿上成婚。但你且放心,即使我那不爭氣的徒兒嫁給了南宮楚,她也隻能做一個妾室。如今,你就和我上去,讓她給你這個正室敬一杯茶吧。」
容曉瞧著她說的就跟真的一般,就跟著她沿著石階拾級而上,一步一步朝青雲派走過去。
青雲派在過去是被世人當成是仙境一般的地方,即使現在是在雲小七締造的陣法裡,走到一半去,容曉還真的感到周邊濃厚的仙氣籠罩著自己。
再往上走一陣,就看到一群蒙面白衣少女在仙霧中走來走去。她們手上都端著托盤,看的出來,那上面都是一些喜服之類專門用來布置婚禮現場的東西。
容曉嘆口氣,南宮楚這輩子的女人雖然隻有她一個,加上這一次,他卻成了四次親,這讓她心裡又是不是滋味又是不平衡。
那些蒙面白衣少女雖然個個一幅仙氣飄飄的樣子,就像是雲中仙子,容曉卻覺得很是眼熟。
「這些不都是那些聖衣教的少女麼?」
雲小七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道:「不,她們都是青雲派的弟子,而我,便是青雲派的新一任掌門。從今以後,你可以喚我一聲雲掌門。」
容曉嘴角瞅一瞅,當年她頂著青雲派關門弟子的名頭,在武林大會上大逞威風,還非常走狗屎運的拿到了一個武林盟主之位。若不是當時的青雲派掌門蕭峰和一幹青雲弟子被雲小七給殺了,就憑蕭峰對她的態度,說不定如今當上青雲派掌門的,就是她容曉。
想到蕭峰和那些雖然本事不大但熱心善良的青雲弟子,容曉就握緊了拳頭。雲小七手裡握著這麼多條人命,她絕不能眼睜睜得看著雲小七再度作惡。
終於走到了這漫長的石階盡頭,雲小七頗為意外的瞧著面不紅心不跳的容曉,「看來三年未見,你的內力精進了不少。」
容曉冷笑道:「本來就是假的,何須要什麼力氣?」
她早就感覺到了,雖然是一級一級得爬著階梯,但感覺跟走在平地裡差不多。
她站在這石階上往下看,發現不知何時下面的風景已經變成了綿延青山,他們現在就站在山的最頂端,俯瞰這青山繚繞,那宋城,那連綿的屋舍,還有繁華的城鎮,都不見了蹤影,或者都變成了青山下的螞蟻。
若不是知道雲小七的手段,她還真的以為自己已經遠離塵囂,來到了這仙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