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蕭霽的身世
蕭茗無視老三老四爭吵,一臉凝重地看向蕭霽:「為何無用?我父親一案本就是有心人構陷,若是蕭氏退讓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難不成要這豺狼虎豹將蕭氏啃食殆盡才敢反抗嗎?」
蕭霽鳳眼微暗,一字一頓淡漠地說道:「因為這就是陛下設的局,若是不棄軍保帥,那麼下一步,便要攀扯到祖父身上。他們真正的目標是祖父,不是你父親,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兩朝元老,門生遍布天下的清流之首。」
蕭茗爭鋒相對:「隻要查到陷害父親的人,我們便能順藤摸瓜,反敗為勝。祖父必不會有事。」
蕭霽淡漠道:「若那人也是蕭家人呢?」
這才是問題的死結。因為陷害蕭家大老爺的正是蕭家四老爺,他名義上的四叔。
一開始他以為四叔是六皇子的人,紅隼和監察司查到的消息都是如此,四叔在很早之前就借著風雅之事結交各路人士,全心支持六皇子奪嫡,隻是後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於是他讓紅隼繼續調查,又從四嬸娘家人入手,終於查到了蛛絲馬跡,原來狗皇帝埋在蕭家的棋子並非他一人,還有他的好四叔。
四叔明面上是六皇子的人,其實一直是陛下的人。這步棋應該在很多年前就埋下了,他才是蕭氏藏的最深的暗子。
蕭家早就內裡腐爛,破爛不堪了。
此言一出,滿室震驚。
蕭茗三人不敢置信地看他。
蕭宣驚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的意思是我父親還是二伯?祖父,休要聽他妖言惑眾。他想害我們蕭氏四分五裂,他恨我們所有人,他一定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不是大伯父的兒子,而是私生子……」
蕭宣一語驚起千重浪。蕭霽薄唇勾起譏誚的冷笑,鳳眼幽暗如墨。
蕭璧不敢置信地叫道:「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我哥不是我哥?老四,你腦袋被驢踢了吧?信不信我打的你滿地找牙?」
蕭璧說著就開始撩袖子,別以為祖父跟前他不敢揍他。他照樣打的蕭宣鬼哭狼嚎。
蕭宣冷笑:「全家恐怕就你一個人不知道,蕭霽根本就不是我們兄弟,而是祖父從外面抱回來的孩子,養在大伯膝下的。蠢貨,不信你問他。」
蕭璧不敢置信地看向蕭霽,小狗委屈巴巴。
蕭霽俊美的面容籠著一層陰翳之色,沒有說話。
蕭璧哭唧唧地看向老太爺:「祖父。」
他要蕭霽做他哥哥,當一輩子的兄弟。
老太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蒼老道:「沒錯,蕭霽並非是我蕭氏子嗣,既不是你們的兄弟,也不是老夫的私生子。他是我一位摯友的孩子,我曾經答應過他,要誓死保護這孩子的安危,所以隻能將他寄養在大房名下。
雖說他不姓蕭,但是養在蕭氏十多年,你們與親兄弟無異。
這些年,我知道你們兄弟之間多有齟齬,不如就趁著今日,解開心中心結吧。」
如今已經到了蕭氏抉擇的時候,他們三人是蕭氏的未來,所以必須要化解他們和蕭霽之間的心結,因為他從蕭霽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選擇了他。
蕭氏早就擇主了,隻是無人知曉罷了。
三人俱是一愣。
不是私生子?是祖父摯友的孩子?
蕭茗和蕭宣對視一眼,有些不敢相信,既然不是私生子,為何要偷偷摸摸養在大房名下,這些年又不聞不問?祖父不是那樣心狠的人。
而看蕭霽的模樣,他分明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所以這些年他們所有人都錯怪了他,將一腔怨氣發洩在了一個和他們毫無皿緣關係的同齡人身上?
蕭茗隻覺得心口堵的慌,又臊的慌,想到祖母,父親母親這些年來以為祖父持身不正,將所有的不滿和恨意都發洩在蕭霽身上,這種恨意甚至潛移默化地影響到了他們。恨了十多年,他們才發現,原來蕭霽是最無辜的人。
蕭茗:「祖父,你為何不早些說?」
蕭霽冷笑:「早些說了如何?祖父的為人你們不信,這是你們的問題,不是祖父的問題。當然這些也不重要,這些年,祖父給了我一個安身之所,而我也獲得了我想要的寧靜,已然足夠。
我可不想收穫那些虛偽的親情和算計。」
蕭茗和蕭宣啞口無言,覺得今日真是這些年來最灰頭土臉最黑暗的一日,父親(大伯父)生死不知,皇室對他們多忌憚,一直虎視眈眈想將蕭氏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裡,家族裡憂外患,而他們卻還在糾結蕭霽是不是私生子一事。
真真是可笑。
蕭茗看向蕭霽,黯然道:「若你所言是真,那蕭氏如今的處境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我們必須要團結一緻,才能化解目前的危機。
蕭霽,到底是何人陷害我父親的?」
蕭霽看向老太爺。四老爺一事他早就跟老太爺說過,不然今日老太爺也不會避開幾個兒子,而將孫子輩都聚攏在這裡。
蕭茗為人正直,蕭璧就是個傻子,蕭宣心思深沉,但是一向以蕭茗馬首是瞻,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拎得清。
這應該是蕭氏最慶幸的事情。兒子們雖然不成器,但是孫子輩都沒有養廢。
老太爺出聲道:「茗兒,此事不要再過問了。這件事情唯有我們四人知曉,出了清風堂,就把話爛在肚子裡,包括蕭霽的身世。
我會上摺子,嚴懲逆子,以儆效尤。茗兒,你父親一生操勞,也是時候卸下身上的擔子,日後大房就需要靠你挑起來了。」
老太爺蓋棺定論。
眾人對視一眼,知道再無更改的可能。祖父要棄車保帥,否則蕭氏內鬥,一著不慎就會毀掉整個蕭家。
至於那幕後之人,想必祖父另有安排。
蕭茗低聲說道:「是,祖父。」
四人從清風堂出來,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蕭璧拍著大腿叫道:「我就說怎麼餓的咕咕叫,原來天都黑了,我得趕緊回去吃飯,好壓壓驚。」
蕭茗和蕭宣見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不知道是該鄙夷還是羨慕。
蕭霽一言不發地回碧落齋。蕭璧屁顛屁顛地跟上去。
蕭宣看著兩人的身影,許久說道:「原來,他們之前不合都是演給別人看的,蕭懷玉一直都是一隻跟屁蟲。二哥,這些年,我們全家人都無視了蕭霽的存在,整個盛京也無人看得見他,那他到底是怎樣的出身?」
蕭茗默默打了一個寒顫,想起剛回到盛京那一夜,祖父和他秉燭夜談說的話,隻覺得寒風吹的他徹骨冰寒。
如果祖父之前那番話是暗示,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這盛京才真的要變天了,因為他們蕭氏從沒有中立過,早早就站過隊了。
如果祖父敗了,那蕭氏一族就會迎來真正的滅頂之災。
父親辭官,反而是好事。
蕭茗淡淡說道:「老四,這些話爛在肚子裡,一輩子都不要說出來。」
*
兩日後,蕭家老太爺替子上了認罪書,懇求陛下革職查辦,以儆效尤,給天下讀書人一個清白正身的典範。
此事一出,滿朝震驚。
秋長歌聽到消息時,已經是兩日後。
「大老爺被革職查辦了,罰了好多銀錢充到國庫,不過性命無憂,已經接回到府上了。」梅香嘰嘰喳喳地說道,「我去偷偷看了,大老爺回來時,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和大夫人抱頭痛哭呢。」
炭火滋滋地燒著,屋內溫暖如春,秋長歌見姑母又來聽梅香說府上的八卦,暗暗失笑,她這小屋都要成八卦聚集地了。
她這小丫鬟真是八卦小能手,府上各院都有她交好的小姐妹,什麼消息問她準沒錯。
秋落霜捏著手帕問道:「大老爺這回是真的徹底沒事了吧,我這幾日擔驚受怕,都沒有睡好。生怕大房出事連累到全府。」
梅香笑道:「這要問娘子,娘子可是女諸葛。」
自打蕭府出事,秋落霜對這個侄女佩服的五體投地,感覺所有事情都在七娘的預料之中,頓時笑道:「七娘,蕭府是不是安然無恙了?老太爺應該不會受到牽連吧?」
這才是眾人最關心的。一旦大廈傾倒,她們這些女眷一個都逃不掉。這幾日秋落霜認真思考了秋長歌之前的提議,心中又驚又怕,覺得七娘的提議十分不錯。
若是有一日七娘和大公子自立門戶,那她就在七娘隔壁租一個小院子自己過活,總比在蕭府內無人看顧,自生自滅,還要受到牽連的好。
秋長歌將剪來的梅花一支支地插進花瓶裡,淡淡說道:「不好說。有時候危機看似解除了,但是一浪會比一浪高。
若我是老太爺,年底就告假在家,既不參加除夕晚宴,也不參與政事,以退為進,蕭家二老爺和二郎君最好也告假,給陛下和朝堂一些壓力。
這些年,蕭府雖然功高震主,但是老太爺對朝堂的貢獻有目共睹,適時的退讓會取的奇效。」
蕭璧走到門口時,正好聽到秋長歌這番話,他差點懷疑這話是不是就是說給他聽的。
好讓他當那個傳話筒,告訴他哥。
這兩人真是有意思,平白累死他這個跑腿的。
「七娘,我祖父若是真按你所說的告假在家,那滿朝文武都會笑話我們蕭家慫了,一點小事就龜縮在府中不敢出門。」
蕭璧推門進門,將千香樓的牛乳放在桌子上,沒好氣地說道:「我哥讓我送來的,說你喜歡千香樓的牛乳,小爺我特意去買的。」
天寒地凍的,跑死他了。
秋落霜等人和他都混熟了,早就不怕這個兇名在外的三郎,連忙起來熱情招呼,倒茶的倒茶,拿熱毛巾的拿毛巾,連壓箱底的吃食都拿出來了。
蕭璧喝了熱茶,烤了火,吃了碟子裡的乾果點心,這才露出笑臉:「算你又說對了,今早我祖父就上書告假了,我爹和二哥也都上了罪己書,尋了個芝麻綠豆大的錯事上書,此刻都已經回家躺著了。
我說,你怎麼那麼神呢,每次都能算到我祖父的舉動。」
秋落霜和梅香都大吃一驚,有些興奮地看向秋長歌:「七娘,可恨你生為女子,若是生為男子,必是能參加科考,建功立業的。」
秋長歌將梅花枝修剪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道:「還不如在家修剪梅花呢。」
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她都厭倦了。
蕭璧點頭,沒毛病,嫁給他哥,不如在家修剪梅花呢,因為他哥,她的未來夫君很厲害,秋家娘子沒必要去朝堂上衝鋒陷陣,掌握他哥就行啦。
現在看來,他哥被秋季娘子迷的死死的。
這麼冷的天,竟然讓他去千香樓買牛乳,就為了晚上秋家娘子能溫熱了喝,好安神助眠。
秋落霜嘆氣:「也是,女子,終究是要相夫教子的。」
秋長歌笑笑不說話,看向蕭璧:「你怎麼又來了?」
蕭璧理直氣壯:「給你送牛乳啊!」
秋長歌:「……」
蕭璧嘿嘿笑:「這不是沒幾日就過年了嗎?我哥讓我帶你置辦一些年貨,馬車都在外面等著了。」
秋長歌:「這麼急?」
蕭璧點頭,可不是嗎,他哥日理萬機,大伯父的案子告了一段落,祖父和他爹等人都告假了,皇帝老兒以為打了勝仗,此刻在宮裡高興著呢。蕭霽也就有了假,讓他來接了秋長歌,陪秋家娘子出去採買。
秋長歌想了想,確實需要採買一些年貨,便吩咐梅香:「走,你把匣子裡的銀錢都帶上,我們出去買點東西,姑母需要什麼東西嗎?我一併帶回來。」
秋落霜日子拮據慣了,每年過年都是領的府中的年貨物資,然後就給身邊的丫鬟婆子包個紅封,然後一年就這麼過去了,有時候過年連件新衣裳都不捨得買,所以想了半天隻想到東坊的蜜餞。
「要不帶一些東坊的蜜餞回來,不拘是哪家的?」
秋長歌點頭,柔聲道:「好,那姑母你在家歇著,我帶梅香出去採辦。」
秋落霜有些羨慕地點了點頭,自從嫁進蕭府,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出過府了。
秋長歌換了外出的大氅,帶著梅香和蕭璧一起出門,這次走的是前門,有蕭璧帶路,家丁小廝連問都不敢問,一路點頭哈腰將他們送到偏門門口。
偏門處停了一輛寬敞華麗的四駕馬車,駕車的正是雪鴞。
秋長歌微微驚訝,看向蕭璧。
蕭璧朝著她眨了眨眼睛,率先上前上了馬車。
雪鴞將馬車後的凳子搬下來,秋長歌上了馬車,掀開簾子果然見蕭霽端坐在裡面,許是剛忙完公務,他還沒來得及換慣常穿的破舊襦衫,穿的是之前在秋意居的那套黑底白金的寬袖華服,襯的面容越發俊美冷峻,氣勢非凡。
秋長歌目光微凝,他穿黑色真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