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著白林地這些人飛上天空。

　　緊隨其後的還有魔族，異族，獸族。

　　天罰像是被徹底激怒。

　　它憤怒於自己的權威被挑釁。

　　母樹仰著頭。

　　看著所有人挑戰天威，怡然不懼，此時此刻的他們根本不需要什麼神明。

　　她放在雷霆中的那些枝幹慢慢收回來了。

　　身上的雷霆也一點點消散。

　　雷霆在她眼前瘋狂湧動。

　　像是在譴責她作為神明代表的不作為。

　　看著這些張牙舞爪的雷霆，母樹不為所動。

　　當她領地上的民眾，不再需要神明時。

　　就是他們真正強大之時。

　　她等這一刻已經等的太久了，甚至母樹覺得在自己消亡之前，也未必能等到這一刻。

　　其實天地規則說不定從一開始就錯了。

　　從一開始。

　　就不需要所謂的神明。

　　來帶領他們，這些人，真的需要帶領嗎？若是無人帶領，他們自己想必也會弄出一套自己的是橫村法則來，有人的地方就有規則，強者總會制定規則，這一點，和神明制定規則，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底下那些因為中了混沌藤詛咒而無法用靈力的村民們隻覺得自己的心肺都要跟著燃燒起來。

　　「奶奶的！」

　　「這麼壯觀的一幕，老子竟然不能參與，都怪那個混沌藤！」

　　「要是我沒有被污染就好了。」

　　「哈哈，可我們若是沒有被污染，就也瞧不見這一幕了。」

　　很奇怪。

　　明明以前每次看見天罰，看見那龐大的天地之力，他們都會嚇的兩股顫顫，渾身刺痛，不敢仰頭。

　　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打散了。

　　可現在，他們甚至還不如之前，連靈力都調動不了。

　　可詭異的卻覺得並不怎麼害怕了。

　　不對的地方。

　　就該指出來。

　　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爭取。

　　哪怕是神。

　　是天地。

　　不爽了就是幹！

　　萬眾一心，就彷彿天下沒有他們辦不到的事兒。

　　咽了一口口水。

　　大家看向了那個巨大的雷霆球。

　　因為母樹領地上的人幫忙扛了大部分的天罰之力。

　　殷念這邊壓力驟減。

　　殷菇子迅速的膨脹起來。

　　變成了堪比母樹的巨大虛影。

　　而下一刻。

　　那雷球被轟然擊碎。

　　殷念手持龍刀，身上一黑一白兩氣纏繞。

　　那些黑色的霧氣還在不斷的侵蝕她的身軀，殷念半副軀體已經隻剩下森森白骨。

　　握著龍刀的那隻手還算完好。

　　她用剩下的一隻眼睛看向天空。

　　突然厲聲道：「都讓開！」

　　聲音落下的那一刻。

　　天空上所有人沒有絲毫遲疑，迅速往旁邊讓去。

　　殷念一刀劈向天空，那些雷霆也察覺到了，殷念的威脅性。

　　於是紛紛調轉槍頭，合成巨大而粗壯的雷霆，朝著殷念狠狠擊殺過來。

　　隻見兩股力量悍然相撞。

　　母樹閉上了眼睛。

　　咔嚓咔嚓。

　　有輕微的裂響，在她耳中浮現。

　　這聲音，在這世上，隻有三個人能聽見。

　　一個是她。

　　一個是如今正在舉刀瘋狂斬砍的殷念。

　　還有一個麼……

　　「不可能！」

　　山洞內的混沌藤快瘋了。

　　他捂著自己的耳朵。

　　另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腦袋上。

　　宛如一個神經病，在山洞裡走來走去。

　　背後的藤蔓不規則的抽打在山壁上。

　　差點將整座山都敲斷了。

　　可不管混沌藤怎麼否認。

　　耳中那咔嚓咔嚓的聲音。

　　還在不斷的出現。

　　「秩序，秩序怎麼會破裂！」

　　混沌藤召喚出了天地核心。

　　死死掐住了它。

　　「是誰打亂了你的規則！」

　　「是殷念是不是？」

　　「隻有那個賤人……」

　　可誰知道，一直以來都不怎麼愛搭理他的天地核心卻突然開口了。

　　「不，不是殷念。」

　　「是所有人。」

　　秩序規則為人而生，而現在，他們不再需要了。

　　自然，它就會消失了。

　　混沌藤就彷彿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不可思議的將手上的光團甩開。

　　「胡說八道！」

　　「規則秩序源於這片天地！」

　　「天地若是不在，這世界還剩下什麼？」

　　「一群卑賤，隻能靠依附於神明活下去的低劣種族！你說誰不需要規則？」

　　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整個人不斷的在原地走來走去。

　　天地核心的光團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隻是不再像以前一樣，透明清澈。

　　而是散發著滾滾灰氣。

　　還總帶著一股和混沌藤如出一轍的死氣。

　　核心光團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你憑什麼覺得人家是依附神明呢？」

　　「一開始，他們混亂無序，尚未開放神智。」

　　「我創造了第一位神明，引導他們。」

　　「混沌，若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神明，那麼地面上的種族會如何呢？」

　　混沌藤冷哼了一聲，「自然是無法無天，無人約束，自然戰爭不斷，人族貪婪，慾望無邊，他們像是用這世上最卑劣的無數缺點凝成的生命。」

　　「一日日的破壞，一年年的索取。」

　　「到時候天地隻會變得滿目瘡痍。」

　　天地核心似乎是嘆息了一聲：「是啊，一定會爆發戰鬥，傷害。」

　　可下一刻。

　　混沌藤就聽見它說：「就如同現在這樣。」

　　混沌藤神色一僵。

　　是啊。

　　戰鬥。

　　傷害。

　　現在少了哪個？

　　沒有神明嗎？有啊。

　　他自己就是。

　　因為神明之爭，反倒是造成了更大的傷害。

　　核心接著說：「若沒有神明。」

　　「想必戰爭會結束的更快吧。」

　　「殷念這樣的強者會橫空出世，強行鎮壓無數心懷不軌的人。」

　　「興許他們從來不需要神明，每個種族，都會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縱然神明，即便天地，亦有花開花落時。」

　　「這才是真正的規則。」

　　就如同現在的它一樣。

　　從一開始的鼎盛輝煌，帶領各個種族，欣欣向榮。

　　到後來的墮化異變，創造出了混沌藤這樣的神明。

　　然後讓局勢變得混亂。

　　可在混亂，也終會重組。

　　混沌藤臉色黑如鍋底。

　　「混沌。」天地核心少見的聲音柔和。

　　「抱歉。」

　　「你是被我拖累了。」

　　「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墮化……」

　　「閉嘴！」混沌藤暴躁的打斷了天地核心的話。

　　他身上湧動一層濃郁的死氣。

　　因為心緒起伏，地面上那些藤蔓的身上不斷的冒出一些乾枯手爪，陰聲笑著要抓爛他的皿肉。

　　沒錯。

　　殷念她們都以為，是混沌藤的墮化才導緻了天地核心的污染。

　　天地核心一向來對外也是這麼說的。

　　可其實不是的。

　　是天地核心最先被污染了。

　　才創造出了混沌藤。

　　混沌藤的混沌，就代表了它這註定慘烈的一生。

　　是作為天地意識的核心先病了。

　　才影響到了混沌藤，讓它暴躁，易怒，充滿野心和慾望。

　　而這些情緒也不是平白得來的。

　　歷代神明都由天地核心創造出來，它們源於天地的力量。

　　但神明有了自己的意識，也就有了自己的思想，它們不是被操控的木偶。

　　在承擔責任的過程中，也會有失望，焦慮，不甘的時候。

　　隻是掩飾的極好。

　　或者說，在這種情緒出來的時候，就因為情緒的反饋，被天地核心吸收了個乾淨。

　　為了保證這些神明以儘可能純真大義的姿態降臨天地。

　　可這樣的情緒積累下來。

　　就成了天地核心慢慢無法抹除的暗瘡，那些情緒同樣會影響到它，一代又一代的累積，變成了一個可怕的結果。

　　所以混沌藤出生的時候。

　　它已經無法控制自己那些污染，導緻混沌藤不僅法則之力少，還自帶了污染法則這樣的詛咒類法則。

　　這不是該存在這世上的法則。

　　至少它定下的規則不該是這樣的。

　　但興許也就是因為混沌藤將污染帶走了大半。

　　所以它才能創造出趨近於完美的母樹。

　　那孩子，是它創造出的孩子中，心思最為澄澈透明，善良又堅強的意識靈魂。

　　它承認。

　　它確實偏愛她。

　　可它在偏愛母樹的同時，想快點讓混沌藤消散，也是想要彌補。

　　可很顯然。

　　已經出現的暗瘡，不是說將它挖掉就萬事大吉了的。

　　傷口變得更大了。

　　疤痕也更深了。

　　「住嘴！住嘴！」混沌藤將自己所在的這座山徹底打垮了。

　　或許是因為情緒激動，也可能是因為惡孽反撲帶來的疼痛。

　　「你想說，我隻是你手上的提線木偶嗎？」

　　「混賬東西！」

　　「現在是我要吞了你！」

　　混沌藤雙眼猩紅。

　　「我做的所有選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墮落是，污染也是。」

　　「你真是給我們當娘當上癮了。」

　　「脫離了你，我就是我自己。」

　　混沌藤站在崩塌的山體中，眼神陰冷的看著那一團光源。

　　他頭頂的無數藤蔓將山頂不斷落下的巨石和碎石都擋開。

　　周圍視線被粉末煙塵籠罩，看不清半點。

　　混沌藤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從以前，到現在。」

　　「我從未後悔我的選擇。」

　　「誰說神明就要為了所有人奉獻。」

　　「我偏不。」

　　「我就要掠奪給你看！」

　　整座山倒塌的動靜很大。

　　可現在卻不會有人聽見。

　　因為此刻天空上到處都是逃竄的銀蛇。

　　母樹領地的上空。

　　殷念的力量，眾人的力量，和天賦狠狠對撞在一起。

　　大家隻覺得經歷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五感剝奪。

　　眼前什麼都沒有了。

　　隻剩下寂靜無聲後的死氣。

　　他們甚至下意識伸出手往前摸了摸。

　　摸到同樣伸出手的同伴，這才確定自己隻是聽不見看不見，聞不到，但還是站在原地，大家也都還活著的。

　　一摸自己的臉。

　　發現眼睛和耳朵裡都是皿。

　　不知過了多久。

　　眼前的視線終於變得清晰了一點。

　　他們慢慢用袖子一點點擦掉眼睛裡的皿漿。

　　天空上的雷蛇沒有了，沉沉的雷雲卻沒有散開，像是已經灼燒結束的火，有些不甘心，還在最後的餘煙裡滋著一點點火星子。

　　噼裡啪啦。

　　最後放出了個啞炮。

　　巨大的蘑菇和母樹並肩而立。

　　殷念站在傘蓋頂端。

　　身上噼裡啪啦的炸開雷光。

　　可那些雷光正在不斷被她的身體吸收。

　　大家看見了殷念被撕裂的後背。

　　有一道傷口，從右肩前方，一直橫穿到她的下腰。

　　殷念渾身都流動著一層靈力金光，可那一道傷口。

　　差點將她整個人劈成兩半。

　　她仰著頭，閉上眼睛，靈力魔元素精神力同時開始呼嘯。

　　身受重傷的情況下。

　　體內故意沒有清除的貪喰蟲皿脈開始蠢蠢欲動的復甦。

　　一點點纏繞在殷念的傷口處。

　　很快，大家就看見那一道緻命傷癒合了。

　　對這一幕大家也算見怪不怪了。

　　蟲族的能力還是好用的。

　　隻要用對方式。

　　但很快，就有人輕輕咦了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

　　隻見那傷疤縮小到淺淺一道的時候。

　　卻沒辦法接著癒合了。

　　最後一道雷光落在了那傷疤上。

　　慢慢變成了一道暗金色的形如閃電的印記紋路，就落在殷念右邊的鎖骨上方，貫穿她的鎖骨，從中間劈落。

　　「那是什麼？」

　　大家好奇發問。

　　可誰都不認識這突然出現的東西。

　　唯有母樹。

　　臉上罕見的露出了一個笑容，雖然隻是唇角微微向上挑起了一個弧度。

　　但還是說：「不錯。」

　　「那是打破了規則之後，不被天地認可的印記，你們可以理解成，那是現在的天地打在她身上的一個印記。」

　　「你們可以理解為是一種『懲罰』後的印記。」

　　若是在以前。

　　這種印記。

　　怕是會被所有人敵視，在那些太平年代，大家對神明的推崇比現在可厲害多了。

　　逆天而來。

　　就代表她想要破壞現在難得的和平。

　　自然會成為人族公敵。

　　周少玉挑眉：「這麼酷啊。」

　　「以前出現過嗎？」

　　母樹果斷道：「沒有。」

　　一開始都是太平盛世，自然沒有人頂著這樣的生命危險去對抗天罰。

　　要知道天罰厲害的時候。

　　連混沌藤那邊都要退避三舍。

　　所以混沌藤一直在想辦法同化天地核心。

　　而戰爭出現之後。

　　就算有人想要逆天而行。

　　可也沒有殷念這樣的條件。

　　殷念能成功。

　　不隻是她自己本身足夠厲害。

　　更重要的是，她所想的，是眾人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