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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荒漠客棧遇沙暴

丹田神鼎 李炎驍 3289 2025-07-02 10:28

  

  寒氣沒了冰雪的銳利,反而凝成億萬把鈍銹的砂刀,在莽莽荒漠上反覆剮蹭。腳下的大地早已凍透,堅如精鐵,覆蓋著一層灰撲撲的乾澀硬殼。這殼子非是塵土,而是億萬載冰風撕碎岩骨後留下的堅硬石屑,摻雜著少量來自地脈深處的銹色礦粉,踩上去「咔嚓」作響,每一步都像踏在巨獸凝固的枯骨上。熱?談不上。日光懸在鉛青色的蒼穹之上,慘白如糊裱匠隨手甩上的劣質牆皮,吝嗇地投下稀薄的光與微乎其微的暖意,轉瞬便被貼著地面洶湧滾過的冰風扯碎吸幹。

  空氣乾燥得像剛從萬年墓穴裡扒出來的裹屍布,每一次呼吸都裹著粗糙的砂塵顆粒,撞得鼻腔深處早已乾裂結痂的嫩肉陣陣刺痛。風是恆定的主調,嗚咽著掠過無邊無際的灰褐凍土原,捲起一蓬蓬同樣乾涸的砂粒,在空中織成一道道半透明的、緩慢蠕動的灰黃簾幕。風裡帶著濃烈的鐵鏽膻氣,混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彷彿億萬載凍土深處沉澱的、被強行烘烤濃縮後析出的陳腐鹼腥。視線所及,天地被這片死寂的灰褐統治。遠方地平線低垂之處,幾座如同被巨神胡亂啃噬過又被凍結的半朽石山投下模糊猙獰的剪影,是這單調圖景裡唯一的起伏。

  李十三伏在沙陀獸粗硬冰涼的鬃毛深處。每一下顛簸都像有根冰冷的鑿子沿著脊縫反覆錘打,震得五臟六腑錯位般地生疼。腰腹那道巨大的豁口被厚實的藥膏和凍硬發臭的毛氈毯子糊住,每一次撞擊都扯動深處針紮似的銳痛,直衝腦髓。他努力將半邊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左肩上,右臂僵硬地垂著,枯瘦的五指隔著破布爛襖,死死抵住懷裡那塊冰冷粗糙的鐵牌。這東西從寒月峰底一路冰涼刺骨,此刻貼在皿肉模糊的兇口,反倒成了唯一清晰的、提醒自己還未徹底凍斃的異物。

  沙陀獸沉重的蹄子踏在凍土殼上,發出沉悶單調的「噗噗」聲,蹄鐵邊緣濺起一蓬蓬細碎的砂末。前方引路的阿蒙老漢佝僂著裹在厚厚臟氈裡的身子,像塊被風乾腌漬過的老樹根,連吆喝沙陀的聲音都帶著濃重的鼻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

  「穿風…破砂…鬼見愁…到了…」老漢頭也不回,沙啞地擠出幾個字,聲音像兩塊砂紙在互相打磨。

  鬼見愁。

  李十三勉強擡起頭。前方灰褐凍土之上,一堵歪歪斜斜、高不過丈的矮牆在風沙中若隱若現。牆體非土非石,色澤灰黃髮暗,表面布滿層層疊疊如同厚痂的深褐色油污凍膏,幾股半凍結、同樣油膩的黑黃色漿液從牆縫裡蜿蜒滴下,在牆角凍結成一塊塊龜裂的斑痕。牆後杵著幾間幾乎同樣材質的低矮房子,屋頂用厚厚一層同樣污穢、邊緣垂掛著冰溜子的氈子覆蓋。整座客棧像頭凍死在荒漠裡的巨型犰狳,蜷縮在幾座被風蝕出無數洞窟的禿山丘圍攏出的背風凹地深處,散發出一股混合了濃郁獸脂腥、陳年汗臭、劣質燈油燃燒後的焦糊氣和無法形容的、彷彿無數旅人死氣沉澱的餿腐鹼味。正是這股頑強抵抗風沙的惡息,標識著「客棧」的存在。

  牆頭一面殘破得如同褪色裹腳布的黑底酒旗,被凍硬的漿塊粘在旗杆上,半死不活地耷拉著幾個墨色早已剝落的字跡:「風砂歇腳」。老漢熟門熟路地推開那扇裹著厚厚油漬、邊緣早已凍得烏黑髮亮的簡陋硬木門闆,一股比外面濃烈十倍、令人作嘔的混合氣息如同開閘的糞池般迎面衝出,熏得李十三眼前發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嘶吼的冰風被厚牆隔絕大半,室內光線昏暗如同巨獸的胃袋。幾盞昏黃的、燃燒著腥膻獸脂油的破瓦罐燈掛在油膩膩的樑柱上,吝嗇地潑灑出一點慘淡的暈圈,勉強照亮下方黑乎乎的矮桌條凳。十來個人影擠在光線邊緣,如同凍僵的壁虎蟄伏在陰影裡,偶爾幾聲交談也壓得極低,帶著濃重的異域口音,彷彿在用砂礫摩擦喉骨。空氣中浮遊著濃重的羊膻混著劣酒酸臭、濃痰乾涸後析出的鐵鏽腥氣,還有一種長久未洗、體味積壓發酵後的渾濁黴味。地面更是粘膩滑腳,糊著厚厚一層凝凍了的油泥混砂塵土殼子。

  沙陀獸被牽去棚廄。李十三幾乎是挪進角落一處半塌陷的土坑裡,後背死死抵住坑壁上冷硬如同鐵渣的凍土疙瘩。他艱難地撕開氈袍一角,露出懷裡緊貼的鐵牌。冰冷粗糙的觸感透過早已失去知覺的皮肉傳遞上來,那點微弱卻清晰的脈搏般搏動,在周遭的污濁死氣中如同一點微末的錨。

  就在他指腹摩擦過鐵牌那道深陷的「噬仙」符刻溝槽深處之際!

  嗡!

  鐵牌猛地一陣極微弱、極其快速的震顫!其核心深處那點沉寂的熔金碎芒!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瞬間扯動!

  緊接著!一股如同億萬隻細小冰針驟然攢刺骨髓的凝練寒意!無視任何阻隔!自他腳下堅硬逾鐵的凍土深處!悍然倒貫!沖入他抵住地面的大腿經絡!沿著被污穢皿咒侵蝕撕裂的枯朽經脈!一路向上!悍!然!撞!在!那塊鐵牌之上!

  牌身冰涼依舊!

  但那道「噬仙」符刻深處!一點灼熱如同剛剛從鍛爐鉗取出的精鐵星屑!竟被這地下倒灌的冰魄寒意引動!瞬間!亮!起!炸開!

  這股灼熱鐵腥的衝擊!混合著體內殘存的、被喚醒的混沌鼎火!

  轟!

  如同在瀕死的冰封油膏中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李十三枯槁的身體猛地向上一彈!脊背「咚」地撞在冰冷的坑壁之上!口中一股粘稠裹著臟腑腥膻的鐵鏽氣瞬間頂至喉頭!眼前金星亂迸!幾乎要將他本已衰弱至極的意志徹底撕碎!

  也就在這驟然劇痛的瞬息!

  砰!

  客棧被厚重油膏糊死的唯一木窗猛地向內爆開!裹著油垢的破木闆夾雜著刺鼻的塵土砂礫如同冰雹般射入!

  一股遠超之前數十倍的!粘稠如同凝固漿糊!沉重如同億萬鈞凍鐵!帶著濃烈硫磺焦糊氣息與刺鼻鐵鏽腥的狂暴氣浪!

  如同巨神的肺腑噴吐!

  瞬間!將狹窄室內瀰漫的餿臭氣攪成漿糊!狂暴的力量轟在泥牆上!震得整座客棧都在嗚咽呻吟!棚頂懸挂的油燈瘋狂搖擺!將坑窪的泥地投出無數如同醉酒厲鬼狂舞的光影!

  「操!天殺的冰砂颶風!!」

  阿蒙老漢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貓般猛地從條凳上彈起!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瞬間沒了皿色!渾濁的老眼瞪得幾乎脫眶!

  「風!是…是赤鱗冰煞子!!」角落裡一個裹著爛襖的商賈嗓子都變了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恐懼如同瘟疫瞬間炸開!如同凍僵的壁虎被驚散的羊群!

  先前死氣沉沉的食客瞬間如同被投入沸油鍋的螞蟻!尖叫聲、咒罵聲、沉重的條凳被撞翻的轟隆聲混雜著桌椅傾倒的刺耳摩擦!無數人影爭搶著撲向角落!更有人慌不擇路地沖向那扇被轟開的破窗,試圖查看,卻被外面更強的風砂劈頭蓋臉灌了回來,發出一聲凄厲慘嚎!

  混亂中!阿蒙老漢卻猛地撲向客棧最內裡一截緊貼石壁的粗大灰黃石柱!那柱子表面覆蓋著厚厚一層深褐色油垢,幾乎與油膩的牆壁融為一體!老漢枯爪狠狠插入油垢下一塊近乎被填平的凹痕!指頭死命向裡一摳!

  「天殺的都堵門去!」老漢嘶吼著,「頂樑柱下的生路門!活路!活路就一條!!」

  咔嚓!一陣如同凍僵老骨頭錯位的艱澀機括轉動聲!

  柱子下方!貼近油泥地面的位置!一個僅容佝僂人爬行的黑洞驟然敞開!濃烈的、如同深埋凍土萬載的沉腐濕冷氣息混著濃厚的鐵腥味!瞬間瀰漫開來!一條狹窄、陡峭、向下無盡的石階通道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就在這片混亂達到頂點、眾人爭先恐後撲向唯一生路的瞬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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