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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笛寥

未央宮詞 木未十七 3769 2024-01-31 01:07

  方才慈甯宮中的變故,是着實吓到蕭绾心了。

  後位,那是蕭绾心想都不敢想的東西。或許曾經年少無知的自己對後位多少有一點向往和憧憬,可那也不過是羨慕隻有皇後才能一直陪伴在慕容景天的身邊罷了。

  可是如今時過境遷,自己身上遭受了那麼多的變故,在蕭绾心的心中,竟然有些開始可憐皇後了――

  皇後,住在鳳寰宮中的那個女人,她隻是大周的皇後,卻從來不是慕容景天的妻子。如今,太後娘娘和淑惠長公主竟然願意聯手替自己奪取皇後的地位,自己怎能甘願承受去那種地方?

  ――蕭绾心怎會不知,這高處不勝寒啊!

  蕭绾心怔怔地,任由着壁珠扶着自己離開了慈甯宮。壁珠眼見着蕭绾心面色不好,便關切道:“二小姐,您臉色不好,要不要奴婢傳喚軟轎過來?”

  蕭绾心卻是無力地擺了擺手,勉強開口道:“不必了,讓本宮随意走走就好――”

  夏日的甜膩氣息在空氣中更顯膠着,久久不散。蕭绾心的身上隐約的桃夭香粉的氣味,在此刻卻顯得那麼不合時宜。蕭绾心愣了愣,轉而幽幽地望了過去,“慈甯宮”三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不知為何,蕭绾心不禁一凜,随即慢慢地垂下了頭去.

  自己曾經一直以為,太皇太後也好,皇太後也好,她們都是在後宮争鬥中勝出的女人。如今已經到了這樣的地位,就應該安享富貴了。可是,卻不曾想,即便是貴為皇太後,那個在後宮之中浸淫多年的婦人,還要去争,還要去鬥。

  到頭來,這後宮之中的每一個女人,都要為自己的前程反複算計――哪怕是已經站在頂峰的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也始終逃不出這般的金絲囚籠。

  壁珠見到蕭绾心如此失神的樣子,不禁關切道:“二小姐,是不是方才太後娘娘跟您說什麼不好聽的了?奴婢瞧着,您的面色實在是吓人呢!”

  蕭绾心苦笑了一聲,隻是道:“果然是天家富貴麼――那這樣難得的真心也是斷斷容不得的。”

  壁珠以為皇太後是看不慣蕭绾心聖寵優渥,便低低道:“隻要皇上喜歡二小姐,二小姐怕什麼呢?畢竟,她太後娘娘怎麼看二小姐不要緊,隻要皇上喜歡您就是了。”

  蕭绾心隻覺得頭暈目眩,也不答話,隻是在走了一會兒之後,問道:“壁珠,咱們現在到哪裡了?”

  壁珠環視四周,便如實道:“二小姐,咱們是到了禦花園了。”

  “禦――花――園?”蕭绾心頓了頓,道,“罷了,扶本宮道禦花園的亭子裡頭稍稍休息一下吧。”

  “哎,哎。”壁珠忙應了。

  此時正值夏天,四處都是繁花勝景。蕭绾心坐在亭中,由着壁珠給自己扇風,漸漸地也覺得舒坦了一些。隻是,蕭绾心卻一直癡癡坐着,如此一直便到了晚上。

  月光融融,蕭绾心卻依舊坐在亭中。壁珠瞧着蕭绾心的樣子,有些心焦。剛要開口,卻隻聽見有幽幽的笛聲傳來。隻聽得那笛聲舒緩優美,宛如溪水淅瀝一般令人心曠神怡。

  蕭绾心微微一怔,隻聽得那笛聲悠揚而起,宛如天籁。

  那婉轉動聽的笛聲,仿佛是在訴說着吹笛人綿綿不斷的思念一般。那笛聲雖然隐約飄渺,可卻總有一種不知名的袅袅情愫在裡頭。如此攝人心魂的婉轉的笛聲,更是仿佛流動了這一夜的月光融融。

  蕭绾心怔怔地聽着,恍若看見了銀河之中有萬點的花瓣紛紛飄落,将眼前原本疏離的景象構成了一副絕美的夢境。

  正當蕭绾心發怔的時候,隻聽得那笛聲漸漸停止,背後卻突然有人吟道:“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出自清代黃景仁)

  蕭绾心悄然轉過頭去,卻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一夜在禦湖邊上偶然遇見的男子。蕭绾心剛要開口,壁珠卻是不樂意了,剜了那男子一眼,方才道:“你是哪裡來的小子,怎的這般沒眼力!我們家主子,乃是柔儀宮宸妃娘娘!見到宸妃娘娘,你還不趕緊下跪行禮!”

  “宸――妃?”那男子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道,“哦?原來是柔儀宮的宸妃娘娘,怪不得。我初入京都時,便聽到外頭的人都在傳聞,說大周皇帝新得了一個妖姬,寵愛得緊呢!如今眼見宸妃娘娘,果然如此這般傾國傾城的一個妙人兒。”

  “你――”壁珠聽到那男子說蕭绾心是“妖姬”,更是氣得隻發怔。

  壁珠剛要發作,蕭绾心卻是仿佛渾不在意似的淡然一笑,隻是随即拉住了壁珠,方才行禮道:“方才本宮聽聞公子的笛聲,倒不似大周樂曲奢而靡靡,倒是隐有悲戚之感。不知道是否是公子思念心上人呢?”

  那男子不禁嗤笑道:“宸妃娘娘果然是個深宮婦人,隻知道兒女情長。難道我就不能是在思念遠方戰場,恨不得上陣殺敵麼?莫不成,隻有兒女情長才會牽絆人心?”

  “是麼?”蕭绾心不卑不亢,隻是淡然道,“本宮的确是深宮婦人,隻知道兒女情長。其實本宮又何嘗不想上陣厮殺,隻是難道本宮也能夠麼?”蕭绾心說到此處,不由得淡淡地歎了一口氣,道,“身為女兒身,徒有雄心壯志,隻是也難酬罷了。這一點,公子也該明白才是。”

  說罷,蕭绾心緩緩折了一枝花把玩在手中,婉然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此句出自無名氏,一說白居易所做。)方才公子說皇上得了一個妖姬――”

  蕭绾心淡然一笑,不卑不亢道:“本宮即為妾侍,若是與皇上彼此真心相通,那便也是紅顔禍水,狐媚惑主。本宮身為女兒身,自然抵得住這些流言蜚語。隻是,這樣的話竟也能入了公子尊耳,本宮倒是覺得新鮮了。”

  “哈哈哈――”見蕭绾心如此一番牙尖嘴利,那男子不禁開懷大笑道,“多年不見,想不到小绾你依舊是伶牙俐齒的啊!”

  蕭绾心驟然聽到這男子稱呼自己為“小绾”,不禁驚道:“你說什麼?”

  但見得那男子默然将笛子收起,淡然開口道:“當今的宸妃娘娘是文安公蕭家的二小姐,閨名是‘蕭绾心’,試問這大周京都,有幾人不知,幾人不曉呢?”

  “放肆!”壁珠厲聲道,“我們家娘娘的閨名也是你可以稱呼的麼?”

  蕭绾心看着眼前的男子,卻是微微一怔――不知為何,見到這個男子收起笛子的樣子,蕭绾心竟然感到一絲莫名的熟悉。

  小绾,蕭绾心――

  蕭绾心隻覺得目光一亮,不禁道:“難道,你是賀弘晖?”

  那男子哈哈一笑,随即疏懶道:“那時年幼,我自然是賀弘晖。隻是如今,我是――”那男子深深地看了蕭绾心一眼,遂道,“我是,赫連弘晖。”

  壁珠見那男子淡然說出着四個字,不禁驚道:“什麼?你是赫連族的?”

  蕭绾心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過來,趕緊拉着壁珠行禮道:“壁珠,眼前的是赫連族汗王的胞弟,是護送淑惠長公主回朝的功臣,趕快行禮!”

  壁珠不知所以,隻是讷讷行禮道:“奴婢……奴婢――”

  “行啦!”赫連弘晖卻是淡然一笑,擺了擺手道,“小绾,如今十二年不見了,你都長成一個大美人了。”

  蕭绾心驟然見到故人,隻覺得心頭一暖,不禁道:“是啊,十二年過去了,想不到我們竟還有緣分可以遇見。赫連公子,别來無恙?”

  赫連弘晖似是唏噓似的,點了點頭道:“你我二人一别多年,時過境遷,又何談無恙。隻是,這十二年的時光,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如今,我已經二十有六了,你也已經十七了。”

  說罷,赫連弘晖深深地看了蕭绾心一眼,道:“我依舊是孤身一人,而小绾你已經是大周的皇帝的寵妃了。世事變遷,當真是……”

  蕭绾心見到赫連弘晖的目光,不禁淡然一笑,旋即道:“本宮相信,公子總有一天,也會找到自己心儀之人的。”

  “嗯――”赫連弘晖卻是不置可否,隻是敷衍似的點了點頭,繼而低低道,“小绾,你如今過得好麼?”

  蕭绾心不想赫連弘晖會有此一問,便淡然一笑,道:“是,皇上很疼惜本宮,本宮過得很好。”

  赫連弘晖木讷地點了點頭,卻是道:“那就好――隻是,小绾,你笑的太勉強。”

  “勉強麼?”蕭绾心不禁失聲一笑。

  是否勉強,連她蕭绾心自己都看不清楚。他赫連弘晖與自己十多年未曾相見,難道就看得清楚了?

  隻見蕭绾心微微揚起頭,随即笑着道:“公子護送淑惠長公主安穩回朝,立了大功,不知皇上是否賜宴了呢?”

  赫連弘晖知道蕭绾心是故意支開話題,便笑了笑,道:“淑惠長公主乃是我的嫂嫂,我自然是應該上心的,這不算是什麼。隻是,上次來大周京都還是十二年前的事情。如今一看京都勝景,卻是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蕭绾心淡淡含笑,道,“此話怎講?”

  赫連弘晖目光深沉,低低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出自李清照)

  “公子是西北赫連族人,難道還熟讀李易安的詞句麼?”蕭绾心淡然含笑,随即道,“暮春景物堪入目,而自己的心情又是極為凄苦。悲愁深重,卻是舴艋舟無法載動。隻是如今已是盛夏,公子年這阙詞,卻是有些不妥。”

  “哦?”赫連弘晖不禁來了興緻,道,“是麼?那宸妃娘娘不知作何感想呢?”

  蕭绾心輕輕一笑,仿若三月春風,隻是道:“本宮有些乏了,不能陪公子說話了。也請公子早些休息吧。”

  說罷,蕭绾心拉住了壁珠,對着赫連弘晖穩穩當當地行了一禮,随即黯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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