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蕭绾心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深夜了。
蕭绾心在半暈半醒之間,隻覺得四肢百骸都仿佛浸在寒冰地獄一般冰寒徹骨,無法抽身而出。朦胧之間,蕭绾心仿佛隐約看見了仁孝皇後的那張蒼白的面孔。
可是,那樣的情狀不過一瞬,蕭绾心随即又被拉入疼痛的深淵,無法自拔。
然而,再如何劇烈的疼痛也終有消散的時候。也不知道這樣的情狀究竟過了多久,蕭绾心竟然幽幽地醒轉過來。蕭绾心疲乏地睜開雙眼,這才發現慕容景天正焦急地看着自己。而慕容景天的旁邊,安安穩穩坐着的,正是皇後。
“皇上……皇上,臣妾這是……怎麼了?”蕭绾心氣若遊絲,勉強開口道。
慕容景天連連道:“绾兒,绾兒隻要你醒過來了就好。”
皇後亦撫了撫心口道:“皇天保佑,妹妹無事便好了――”
蕭绾心微微向皇後颔首緻禮,這邊卻見到慕容景天神色之中的異樣。蕭绾心擔心孩子,不禁一凜,立即道:“皇上,我的孩子呢?”
慕容景天連忙壓住了蕭绾心,寬慰道:“绾兒,你别急,孩子沒事。孩子還安安穩穩地在你的腹中呢――”
“沒事?”蕭绾心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小腹。果然,那小腹依舊是微微隆起的。這樣的情狀,證明了孩子還在自己的腹中。
蕭绾心一顆懸着的心終于安放了下來。蕭绾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眸中滿是母親的慈愛,柔聲道:“隻要孩子沒事就好。”
這個時候,蕭绾心轉過頭來一看,地上烏壓壓跪了一群太醫。蕭绾心抿了抿嘴唇,低低道:“皇上,臣妾有些渴了――”
蕊珠聽了蕭绾心的這話,趕緊捧上了一杯溫熱的清水,道:“二小姐,喝一點水吧。”
慕容景天從蕊珠手上接過了那一杯清水,喂了蕭绾心喝下,眼中盡是關切的目光。
一直坐在一邊的皇後念了句佛,這才道:“好在上天保佑,宸昭儀和腹中的孩子都平安無事,還好隻是虛驚一場。若是宸昭儀真有什麼差池,傷及了腹中的龍胎,那就真是罪孽深重了。”
而慕容景天卻是臉色陰沉,冷冷道:“鄭易辰,你老老實實告訴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易辰連連磕頭,恭順道:“啟禀皇上,啟禀皇後娘娘。宸昭儀原本就體質虛寒,因此懷起身孕來要比别的婦人艱難一些。隻是微臣顧及着宸昭儀腹中的龍胎日子不長,所以不敢下猛藥來為宸昭儀調養身子,因此調養地要慢一些。”
慕容厲聲喝道:“别掉書袋了!有話直接說!”
鄭易辰一凜,趕緊磕頭道:“宸昭儀不知是碰了什麼孕婦不該碰的東西,所以才會驟然胎動不安。好在,宸昭儀福澤深厚,因此并未傷及龍胎。隻要微臣開一副安胎的方子,讓宸昭儀每日都準時服下,即可保全宸昭儀母子平安。”
“不該碰的東西?”慕容景天怒目圓睜,沖着侍奉在周圍的柔儀宮的宮人們厲聲道,“宸昭儀怎麼會碰了孕婦不能碰的東西!你們都是怎麼伺候宸昭儀的!”
蕊珠、壁珠、小德子一凜,趕緊跪下,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婢小的們不敢不盡心伺候昭儀主子啊!”
慕容景天正要發怒,蕭绾心卻是無力地拉了拉慕容景天的衣袖,低低道:“皇上,請不要在責怪别人了。至少臣妾和臣妾腹中的孩子都沒事,不是麼?”
慕容景天卻是冷冷道:“绾兒,你也太過好心了。朕瞧着,擺明了是有人要你和你腹中孩子的性命。幹有人傷害朕心愛的女人,朕豈能坐視不理!”
蕭绾心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皇後,勉強開口道:“皇上,臣妾不知道腹中孩子為何會突然胎動不安。臣妾隻是知道,臣妾的這個孩子,得來不易。皇上明鑒,臣妾即便是拼了性命也會把孩子安安穩穩地生下來。”
蕭绾心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所以,或許是因為臣妾畢竟是懷的頭胎,許多事情都不明白,這才誤碰了什麼東西。皇上,還請皇上不要責罰柔儀宮的宮人們啊!”
慕容景天的臉色很難看,仿佛有着滿懷的怒氣難以發洩似的。
這個時候,倒是皇後說了一句,道:“宸昭儀的話在理。雖然宸昭儀腹中的孩子驟然胎動不安,可是好在宸昭儀和腹中龍胎都安然無恙。畢竟,延續大周皿脈才是第一要緊事。好在宸昭儀和腹中的孩子都安然無恙――皇上息怒,請為宸昭儀積福吧。”說罷,皇後便徐徐跪下。
慕容景天虛扶了一把皇後,道:“罷了,既然皇後與宸昭儀都這麼說了,那這件事就算了。隻是――”
慕容景天突然提高了聲音,旋即道:“以後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朕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好生照顧着宸昭儀!若是宸昭儀和腹中龍胎再有什麼差池,朕便一個個都殺了你們陪葬!”
衆人一凜,趕緊跪下,道:“是,奴婢小的們謹遵聖旨――”
因着還有政事需要處理,慕容景天在叮囑了衆人之後便與皇後一同離去了。見帝後都走得遠了,蕊珠這才松散了一些,關切道:“二小姐,你可知道壁珠和我有多擔心你?”
蕭绾心隻覺得頭暈目眩,道:“我怎麼到了柔儀宮了……”
壁珠趕緊道:“原本皇上是帶了二小姐出去散心的。可誰知道在十裡桃花林,二小姐突然暈厥了過去。皇上可是急壞了,因為身邊跟着的太醫不多,皇上立即送了二小姐您回來,這才救了二小姐您一命。”
蕭绾心不禁撫了撫自己的小腹,低低道:“還好,我的孩子沒事。”
蕊珠沉聲道:“二小姐,此事,您如何看呢?”
蕭绾心想了想,道:“自打我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的時候開始,一切應用之物就極為小心。蕊珠、壁珠、小德子、清芬都是信得過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差池。若是有,也大多處在小宮女和小内監的身上。”
壁珠立即會意,道:“是,二小姐,奴婢會緊緊盯着他們的。”
蕭绾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其實,我早已經過了頭三個月最不穩當的時候。這個時候,哪怕是誰想做什麼,也不是那麼容易了。你們隻要好生看着他們就是了……”
這個時候,卻是蕭绾青和蘇夢笙急急趕了過來。蕭绾青一下子沖到蕭绾心的床前,關切道:“好妹妹,你身子可好一點了麼?”
蕭绾心面色蒼白,勉強一笑,道:“勞姐姐擔心了,妹妹無事。”
蘇夢笙含着眼淚道:“妹妹聽聞姐姐在太平行宮驟然暈倒,妹妹着實是給吓壞了。”
“哪兒就那麼脆弱了――”蕭绾心溫然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兒麼?”蕭绾心撫了撫自己的小腹,低低道,“我的孩子也沒事。隻要我的孩子沒事,那就足夠了。”
蕭绾青卻是低低道:“绾心,已經有人沉不住氣了,你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啊!”
蕭绾心勉強一笑,道:“我在明,敵在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即便妹妹長了一百個心眼兒,也不夠用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件事,也算是給那個人個警醒――我不願意追查下去。若是真的讓我知道是誰了,誰的臉面也不好看。”
蘇夢笙咬了咬嘴唇,道:“姐姐,難得你願意放手――”
蕭绾心無奈道:“我也是沒辦法罷了。眼下後宮之中懷有身孕的便隻有我一個,後宮的眼睛可不都看着我了――我能靜一分就靜一分吧。畢竟,我要保住我的孩子,就不能再樹敵了。”
“妹妹,難道你就――”蕭绾青下意識地往永和宮的方向看過去,低低道,“妹妹就不疑心麼?”
蕭绾心微微閉目,仿佛拼命忍住心中的厭惡似的道:“姐姐,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請姐姐也忘了吧。隻要我腹中的孩子無事,隻要她們不觸碰到我的底線,我也願意放她們一條生路……”
蘇夢笙心領神會,低低道:“姐姐,妹妹會一直守護着姐姐的。”
蕭绾青見到蕭绾心如此淡然的樣子,心裡卻隐隐有些不快。但是見到蕭绾心已經執意如此,便也知道勸說不得。半晌,蕭绾青隻好咬咬自己的嘴唇,又叮囑了蕊珠和壁珠幾句,與蘇夢笙一同離去了。
蕊珠見到蕭绾青和蘇夢笙走了,這才道:“以前大小姐總是不太喜歡蘇良人的,怎的最近總是跟蘇良人在一塊兒說話了?”
壁珠不屑道:“那有什麼?蘇良人是在嘉夫人的鹹福宮裡住着的。嘉夫人雖然也是恩寵稀薄,可是到底是有着嘉夫人、徐才人和蘇良人三個妃嫔住。皇上不管寵幸誰,都能去鹹福宮裡走一遭。再怎麼樣,也總勝過空曠冷寂的重華宮啊!”
“壁珠!”蕭绾心臉色微沉,道,“我有些乏了,你與蕊珠都下去吧。”
壁珠微微一愣,攪着手裡的帕子,低低道:“奴婢失言了――”
蕭绾心因為方才的事情心中原本就不快,聽得壁珠的一席話更是隐隐含怒。雖然壁珠趕緊賠罪,可是蕭绾心也不欲理會她,便側過身子不去看她。
見蕭绾心面色不快,蕊珠趕緊對着壁珠道:“二小姐這一遭也是受了驚吓,咱們就别在這兒杵着了,讓二小姐好好靜一靜吧。”說罷,蕊珠便拉着壁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