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_81345自打那一夜之後,蕭绾心便漸漸顯出得寵的勢頭來。相比之下,曾經幾乎是專寵的裕更衣倒是顯得有些默默無聞了。未央宮中人人都說,裕更衣之所以得寵,也不過是皇上圖個一時新鮮罷了。說到底,這未央宮最得寵的,還是賢貴妃與宸淑妃罷了。
壁珠一向心高氣傲,聽到這樣的閑言碎語自然是氣得不行。隻是,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更衣,如今又不甚得寵,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如此,壁珠雖然悲憤,卻也隻能是打碎牙齒和皿吞。
這一日原本壁珠是在凝晖宮裡頭安心刺繡,卻不想敬貴嫔陰陽怪氣地貶損着自己。
隻見敬貴嫔與侍女坐在廊下,陰陽怪氣得道:“哎喲,你瞧瞧,這春天來的真是快。怎的我瞧着,仿佛院子裡的柳樹都冒了綠了?”
侍女笑着道:“啟禀貴嫔主子,這柳樹總是臨水而生,身段最是妖娆。隻是呀――”但見那侍女話鋒一轉,道,“隻是,這柳樹的身段再怎麼柔軟,也不如桃花花樹那般動人。”
但見那侍女嘻嘻一笑,這才揚聲道:“貴嫔主子,奴婢記得有個成語,仿佛是什麼‘水性楊花’的。這人哪,總說是‘楊柳’、‘楊柳’的。可見柳樹與楊樹皆是一個下賤樣子!”
敬貴嫔輕蔑地瞥了一眼壁珠居住的偏殿,旋即揚聲道:“我當是什麼呢!不過就是祖墳上冒青煙被皇上睡過兩次罷了,瞧瞧那屋裡頭的,張狂的跟個什麼似的。說到底,還是人家淑妃娘娘寵遇深重。這奴婢就是個奴婢,哪怕是封了主子,也是奴婢!”
聽得敬貴嫔如此貶損自己,壁珠頓時氣地腮幫子鼓鼓的。隻是,壁珠雖然生氣,但又礙于敬貴嫔位分遠高于自己,也實在是不得發作。
小紅知道壁珠最聽不得旁人亂嚼舌根,便趕緊将門窗都關好了,生怕敬貴嫔的話招惹到壁珠。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敬貴嫔仿佛也覺得無趣似的,便回到自己的内殿之中去了。見敬貴嫔走得遠了,壁珠方才用小銀剪子狠狠地插向了自己手中的繡品,厲聲道:“賤婦!一個個的都要作踐我!”說罷,壁珠竟流出淚來。
小紅見壁珠生了大氣,忙勸慰道:“更衣主子!更衣主子!您别生氣啊,您若是氣壞了身子便是不值得了啊!”
如此蒼白無力的勸慰,怎能入壁珠的耳朵?隻見壁珠氣的直落淚道:“小紅,你說,我到底招惹誰了,她們一個個的都這般貶損我!”
小紅忙奉上茶水道:“更衣主子,您喝口水,消消氣吧。”
見壁珠憤憤地,小紅便勉強道:“更衣主子,您别生氣,她們都是嫉妒您得寵呢!更衣主子,您就放寬心吧,皇上這麼寵愛您,皇上一定會讓那些冒犯了您的人好看的!”
“寵――愛?”壁珠嗤嗤一笑,卻是顫聲道,“寵愛?小紅,你覺得皇上寵愛我麼?你看看,你看看,皇上有多久沒來咱們這兒了?”
小紅忙賠笑道:“左不過四五日而已,還算不得什麼。更衣主子,您可别吓唬自己了。”
隻見小紅望了外頭一眼,這才低低道:“其實啊,這敬貴嫔是看更衣主子您得寵便吃酸了。您得寵是實打實的,她吃酸能有個什麼勁兒呢?奴婢就問一句話,若是更衣主子您不得寵,那敬貴嫔呢?皇上從前來凝晖宮的時候,也隻是在更衣主子您這兒過夜的,是不是?”
聽得小紅這麼一說,壁珠便是破涕為笑,遮掩道:“你這個小妮子,倒是怪會說話的……”
見壁珠面露喜色,小紅便忙趁熱打鐵道:“哎喲喲,哪裡是奴婢會說話,奴婢也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小紅笑嘻嘻道:“其實,如今淑妃娘娘得寵,也不過是皇上看着淑妃娘娘替皇上擋了一刀的緣故。畢竟,那一夜蘅蕪院之事撲朔迷離,咱們也隻知道淑妃娘娘救了皇上一命了。皇上重情義,自然是要多多寵愛淑妃娘娘一些了。”
聽到小紅如此一說,壁珠不由得蹙眉道:“對了,小紅,有件事我倒是想不明白了。”
小紅開口問道:“什麼?”
壁珠微微垂着眼眸道:“那一日宮宴,我瞧着宸淑妃娘娘離開的樣子有些唐突,便讓人留意着。想不到,淑妃娘娘竟是去了蘅蕪院那種地方。”
聽畢,小紅微微颔首道:“當初淑妃娘娘再度喪子的時候曾經在蘅蕪院小住,想必淑妃娘娘對這蘅蕪院也是有幾分感情在的。”
“不是――”壁珠冷然搖頭道,“這大過年的,若是想起那個白白死去的孩子,倒是晦氣。即便宸淑妃想着去蘅蕪院憑吊孩子,也總不該去後頭的圍房才是。”
小紅颔首道:“可不是呢!更衣主子您讓我平時多多主意柔儀宮的舉動,奴婢也是一直都放在心上。”
說罷,小紅便是微微湊在壁珠的耳邊,輕聲道:“自打淑妃娘娘從蘅蕪院出來之後,淑妃娘娘便長長遣了蕊珠姑姑或者是德公公親自去蘅蕪院送東西。隻是,每次他們送東西去都是挑了不惹人注意的晚上,如此倒是讓人生疑。”
壁珠略微點了點頭,緩緩道:“正是。皇後娘娘告訴我,說那蘅蕪院圍房裡住的是仁孝皇後的乳母――我就想不明白了,淑妃娘娘那般聰慧,如何會與仁孝皇後的乳母糾纏不休?畢竟,二人應該是毫無交集的。”
“奴婢不知――”小紅略微搖了搖頭,這才道,“隻是,皇後娘娘再三叮囑,不能讓那個春媽媽再苟活下去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更衣主子您才不得不想了辦法在春媽媽的飲食中混入慢性毒藥。”
壁珠用手指微微叩着桌子,沉聲道:“雖然皇後娘娘說讓我尋一味好藥放進去,隻說春媽媽是吃錯了東西暴斃即可,可我還是勸說皇後用慢性毒藥慢慢弄死春媽媽。不為了别的,就因為我看着皇後如此懼怕春媽媽,便知道春媽媽必然是知道什麼對皇後不利的東西。”
聽了壁珠這樣一番話,小紅不由得驚愕道:“怎麼,難道皇後娘娘還會有什麼把柄在春媽媽手中麼?”小紅咋舌道,“那個老婦一向被丢在蘅蕪院後頭的圍房裡,是沒有人在乎的。皇後娘娘若是要弄死春媽媽,簡直比弄死一隻螞蟻還簡單,又有何可懼怕的?”
壁珠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皇後絕對不是個能靠得住的人。當初我初入宮時,陳昭儀的死狀猶在眼前。即便是後來徐美人之死,也是疑點重重。”
小紅不由得一驚,顫聲道:“難道那兩位主子的死皆是皇後娘娘做的麼――”
“我不知道。這一切,也不過是我的私心揣測便了”隻見壁珠冷然開口道,“隻是,我總是覺得,這事兒總與皇後娘娘仿佛是有着扯不斷的幹系。咱們多一個心眼兒,總是沒壞處的。”
聽了壁珠的一番話,小紅便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緩緩道:“是,更衣主子說什麼便是什麼吧。隻是,如今更衣主子乃是皇後一黨。”
隻見小紅的眼皮悚然一跳,沉聲道:“更衣主子,這春媽媽莫名其妙地行刺了皇上,又惹得淑妃娘娘出了彩,奪了您的寵愛。更衣主子,,您說,這事兒會不會是皇後娘娘做下的,就是故意要分走您的寵愛呢?”
隻見壁珠微微一怔,旋即冷笑一聲,咬牙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如今皇後娘娘懷着身孕,甚是辛苦,更是無暇打理未央宮中的大小事務。皇後娘娘意圖培植宸淑妃來制衡獨占聖寵的我,也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壁珠仿佛是極恨,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了一般道:“我本就知道皇後靠不住!若是真要找一棵參天大樹,倒不如嘉貴妃來得實在!可我竟死都不會想到,我剛剛投靠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便一心要制衡着我了!”
小紅見壁珠氣的臉色發白,趕緊跪下哀求道:“更衣主子您别氣!更衣主子您别氣!這也不過是奴婢的私心揣測便了。若是奴婢的話惹了更衣主子的不高興,那便是奴婢的罪過!”
“你起來!”壁珠冷然開口道,“我并不是怪罪你,我隻是感歎人情涼薄罷了。說到底,皇後也好,宸淑妃也好,都是靠不住的!”
“更衣主子……”
壁珠歎息道:“沒有辦法了。我已經選擇了這條道路,便隻能義無反顧地走下去。至于宸淑妃――”壁珠冷冷一笑,旋即道,“得寵就得寵吧,這宸淑妃也不是沒有失寵過,我還怕她得寵麼?”
見壁珠面色松快了一些,小紅便稍稍放下心來。隻是,在霎時之間的放松之後,小紅卻又是眉頭緊鎖,低低開口道:“隻是,更衣主子,眼下淑妃娘娘的事情的确要緊。但有件事,是比淑妃娘娘之事更加要緊的。”
“哦?是什麼事兒?”壁珠問道。
小紅如實道:“奴婢聽說,再過幾日太後娘娘就要為皇上舉辦選秀了。到時候,可是又有一批新人要入宮了。如今更衣主子您承寵不久,根基還不穩固,隻怕有些狐媚子進來,會分走更衣主子的寵愛。”
壁珠輕輕一笑,卻是不屑似的道:“那有什麼!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這事兒自有皇後、賢貴妃她們吃心上火,關我什麼事兒?我隻要想着辦法讓皇上多多寵愛我便是了。”
小紅素來知道壁珠頗有手腕,又見壁珠如此兇有成竹,便也就暗暗放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