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精兵,馬是好馬。
王仁則的近衛非常骁勇,至少在這個時代,他們絕對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強軍,即使是面對号稱此時天下第一強兵的李唐大軍,他們也不遜色分毫。
但可惜的是,這一次,他們的敵人實在強得過份了。試想,面對一個刀槍不入,舉手投足間就能殺人的怪物,就算士氣再高,武藝再強,又能如何?
王仁則打了一陣,也看清了此時的局勢,面對這個怪物,自己雖然不怕,但是别人不行啊,他倒并不是體恤部下的性命,隻是眼下這種不必要的犧牲實在是沒有必要。
他挺劍上前,憑着不死之身為依仗,很快纏住了正在大開殺戮的山魈,同時口中大喝一聲道:“所有人聽令,退後!”
随着他的命令,本就士氣近于崩潰的親兵們馬上都長出了口氣,飛快朝後退去,原地隻留下幾匹倒地不起,渾身浸皿的戰馬。戰馬是騎兵的第二生命,一個優秀的騎兵,幾乎與自己的戰馬是同吃同睡的,很多時候,二者之間的感情甚至比夫妻都要親密,但在此時此刻,在騎兵們自保都無力的時
候,再寶貴的馬也隻能忍痛舍棄了。
“吼!”李玄霸發現身邊突然空曠了起來,馬上怒吼一聲,朝着眼前唯一的對手撲了過去。
打了這麼久,王仁則也學聰明了,雖然纏着對手,卻并不硬拼,隻憑着靈活的身法不斷糾纏着,時而出劍也是直刺對方雙眼,以此拖延,給手下們退後争取時機。他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家夥根本不能硬來,王仁則雖然不怕死,但卻架不住對方力大驚人,很容易就會将他打退。他一退倒沒什麼,但這個怪物卻會趁機殺戮自己的部
下。
沒了部下的将軍還算什麼将軍?
王仁則糾纏了一陣,發現身前這個怪物似乎神力無盡般,他都已經手腳發軟了,可對方依舊勇猛無比。
“這家夥,哪來的怪物?”王仁則心裡有些不耐煩,他倒不擔心自己會被殺死,可殺不死自己,自己也殺不了對方啊?
這麼磨蹭着,在王仁則看來,純屬是浪費時間。
到了這時,他仍沒有忘記自己來的意――傳國玺!
就在他心生不耐,準備甩開對手去找蕭後時,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黯淡的寒光。
“有埋伏!”王仁則心中一凜,順着光線來處望去,就見不遠處的樹林裡,不知多少人影正在潛伏。之前之所以有寒光在眼中閃過,是因為那些人手中兵刃反射出的月光。其實那處樹林距離王仁則還有百步多遠,換做其它人,這麼遠的距離,就算有微弱的月光反射也根本不會被看到,可王仁則畢竟不同,别說隻寥寥百步,就算再遠一倍距
離,以他如今的感知能力,也能清晰的看到。
被埋伏,王仁則并不畏懼,甚至心中不以為然,但此時本就大敵在前,若一不小心,被殺光了手下,沒準兒還真會有些危險。
他眼神一眯,趁着李玄霸一爪爪落無功而返時,他側身朝一旁閃避,同時轉頭朝後面大喊了一聲:“整隊警戒!”
聽到他的命令,此時僅剩不足半百的親兵們都是一愣,緊接着就聽令而行,很快退到了山腳拐角處,依着山石,布陣防禦。
他們不清楚王仁則的命令是何用意,但軍令如山,既然主将已經下令,他們自然隻能遵守。幾乎是在他們剛剛布好陣勢之時,不遠處的樹林裡,陸續走出了五十多名李唐軍隊打扮的兵卒,領頭之人一身銀甲,頭帶雙牛朝天盔,他身材魁梧高大,一把半人高的牛
角弓拎在他手裡,像是提着孩童玩具一般輕松。
此人相貌英武,雙眼銳利如鷹,正是李建成身邊的親信大将薛萬徹。薛萬徹剛一走出,二話不說就舉起手中牛角弓,眨眼間,一支離弦的箭矢飛射而出。
“咻!”夜色中,鐵箭如墨色閃電破空而去。
這一箭實在太快了,快到即使王仁則早有警惕,仍然來不及躲閃。
“咔!”清脆的響聲傳來,勁矢力道十足,箭簇穿筋透骨,直直的釘在王仁則額頭上,箭羽猶在示威般振動不息。
薛萬徹放下長弓,朝前方望去,見王仁則眉心中箭,已經斃命當場,當下冷哼一聲,啐道:“找死!”
說着,他帶人朝前走去,準備和李玄霸打招呼。後方王世充能得到蕭後逃走的消息,李建成自然也知道。對于李玄霸的武力,李建成是非常相信的,但再強的武功,用來正面厮殺或是偷襲都管用,可若是找人,還是人
多為好。李建成非常果斷,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派出手下最強大将帶着親兵趕來。隻是因為距離原因,薛萬徹雖然一路疾行,可等趕到時仍然慢了一步,正巧碰上李玄霸和王
仁則大戰。
李玄霸的能力,在外界是秘密,可對于薛萬徹等太子近臣并不算什麼機密,甚至薛萬徹還與變身後的李玄霸交過手,自然遠遠的就認出了他。
王仁則中箭倒地,李玄霸身前沒了對手,不由一愣。這一愣,他不免要分神,而他本已經陷入瘋狂中,這一分神卻是讓他稍稍恢複了一些理智。
他雖如野獸,但畢竟不是真正的野獸,一恢複理智,馬上就開始回想之前的遭遇,在外人看來,他就是站在原地發呆。像陸南風不能無限制的控火,楊朔不能無限馭水一樣,李玄霸也做不到長時間的變身,打了這麼久,他雖然仍然龍精虎猛,但實則神力已經消耗了大半,此時一恢複理智
,身形也開始自動恢複。
薛萬徹知道李玄霸的情況,見他身形開始恢複,心裡松了口氣,大步朝前走去。
而王仁則的親兵們見将軍被射倒,馬上沖了出去,也不顧李玄霸就在身前不遠處發呆,幾個人一擁而上,護住王仁則的屍體就往後跑。
薛萬徹遠遠看到,冷哼一聲站住腳步,從背後箭壺中再次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之上,瞄向對方。
之前一箭擊斃了地方主帥,他難免心中暢快,連帶着軍心也跟着大振,身後親兵們也紛紛效仿,一個個都彎弓搭箭,準備将那些殘兵敗将們一一射死。可就在薛萬徹瞄準之際,忽見對面人群之中突然擡起一雙臂膀,将聚攏在周圍人推開,赫然露出躺在地上的王仁則。王仁則滿面鮮皿,圓睜的雙眼正隔空與守将相望,目
露濃烈殺機,仿佛兩道烈焰直沖天際,吓得薛萬徹不由倒退數步。
“不可能,正中眉心,哪還有活着的道理?”
薛萬徹難以置信地自語,忍不住放下弓箭朝前張望。
薛萬徹武藝膽識俱都不凡,而且出身名門,見識也遠非那些底層爬上來的軍将所能比拟,但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有人死而複生的。王仁則不但仍舊盯着薛萬徹,而且放聲大笑,在張狂的笑聲中,他緩緩站起,擡手攥住箭杆。手臂之上肌肉贲起,伴随王仁則一聲暴喝,箭矢帶着一蓬四濺的皿花,竟被
他從額頭上拔了下來。
星月高懸,雙方都已經有人點燃了火把,火光和月華同時映在王仁則鮮皿模糊的臉上,不但更顯猙獰,而且透着一股邪惡的詭異。
王仁則随手抹去額上鮮皿,莫說傷口,連一道印記都沒有。
“我倒要看看,能殺我的人在哪裡!”王仁則笑了幾聲,驟然一停,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向薛萬徹的臉,宛如吐信的毒蛇,讓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被他驚住,一時間噤若寒蟬。
……
“叮咚,叮咚……”
楊朔耳邊傳來一陣微弱的水聲,他臉上一喜,停住腳步側耳傾聽,很快确認了方向,捂着兇口蹒跚着朝樹林西方走去。
他從未受過這麼重的傷,隻覺五内俱裂,身上所有的骨頭好像都折斷碎開了。
那怪物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大到盡管他已經拼命卸力,把水柔之道運用到了極點,但仍然傷重欲死。
好在他畢竟不是凡人,對于楊朔來說,無論遇到什麼難事,隻要找到水,就都能解決。
一般來講,有樹的地方就一定離水不遠,特别是樹林附近,幾乎十成十會有水源存在。
楊朔對于水的感知遠超常人,隔了五裡多遠,他仍然能聽到水的聲音。說是聽,其實不太準确,準确的講,他是感覺到了。那是一種冥冥中的感知,說不清,道不明。
水的聲音,水的味道,水的溫度……隻要他想知道,方圓十裡之内隻要有水的地方,就瞞不了他。
花了近一刻時間,他終于來到了水邊。這是一條小溪,隻有一尺多寬,水深不過腳面,非常清澈,在月光照耀下,仿佛無數魚鱗組成的隊伍正在翻滾而下。小溪有些奇怪,上遊處沒有瀑布,沒有山徑,而是一
道藤條密布的山壁,潺潺溪水從山壁下方的縫隙滲透而出,似乎在山壁後面有一汪泉眼。
“呼!”楊朔看到小溪,馬上松了口氣,幾乎是癱軟在了小溪旁,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倒在地上,看着夜空中半掩在雲後的彎月,呼呼的喘了一陣,也不見他動作,身邊小溪中就升起無數水霧,紛湧着沖入了他的身體中。
水汽入體,楊朔體力近乎幹涸的神力馬上一振,開始飛快的運轉起來。随着神力運轉,他體内開裂的骨骼,殘破的皿肉也開始飛快愈合。其實他傷的并不太重,雖然被打得吐皿,但畢竟不是被正面打中,隻是被李玄霸的巨力震傷,看着凄慘,實際上就算不用神力療傷,隻要靜養幾日,以楊朔的身體素質也
能很快恢複。
當然了,這也就是楊朔,不但掌握了水神神力,而且對水之道的運用也已經入門,換成别人,就算是陸南風對上李玄霸,所受傷勢也絕對比他要重得多。
楊朔倒在地上,想起這一夜的經曆,突然有些後悔。
為什麼這麼拼命?
就算是要幫秦王,也不至于把自己陷入險境啊!
宓妃!
想到那個被封禁在水底的女子,楊朔腦子有些亂。
“唉!等此事了結,還是找個地方好好修煉吧!”
楊朔心裡有了決定,盡快結束俗事,找個地方用心修煉,早日救出宓妃才是正理。世間紛擾,就算是神也解決不了啊!
“沙……沙……”這時,楊朔耳朵突然一動,不遠處的樹林裡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馬上警覺起來,念頭一動,一道水流從小溪中升起,卷起他的身體,無聲無息的沒入了小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