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二人就聽到洞府裡有聲音傳來,似乎幾個人正在說話。
陸南風腳步一頓,楊朔側耳聽了聽,小聲道:“他們到了,走,我們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說着,楊朔撞撞陸南風。
陸南風斜睨他一眼,站在原地不動。
楊朔又拉了他一把衣袖,陸南風一甩手,将袖子抽出來,闆着臉不說話。
楊朔無奈的瞪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自己蹑手蹑腳的往裡摸去。可他剛走到洞口,裡面就“咻”的一聲,飛出一塊小石子,楊朔吓得一低頭躲過,轉身跑了回去。等楊朔狼狽的逃回來,陸南風眼中透着一絲淡笑,瞥眼揶揄道:“被發現了
?”
楊朔喪着臉點點頭:“我聽到師父笑了一下……就是他勾着一邊嘴角笑的那種笑……很壞很壞的樣子……”
陸南風抱着胳膊靠在山洞前的石壁上,冷峻道:“秦王想請師傅和師尊下山做他的幕僚。”
楊朔大驚:“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
楊朔将信将疑的也抱着膀子與他并靠在石壁上,心裡暗暗嘀咕一陣,覺得陸南風猜的應該八九不離十,他也覺得有這個可能。
“你覺得師父會答允嗎?”好一會兒,楊朔扭頭認真問道。
陸南風似乎感覺自己今天話說得太多了,聽到楊朔的話不再理會,過了一會兒,他連眼睛都閑上了,靠在石壁上開始閉目養神。楊朔瞧着他神态,知道問不出來什麼了,不過陸南風的沉默似乎是表示師父會答允?或者不會?再或者是他忽然想到什麼事,隻是不願意說?楊朔想得腦仁兒都疼了,也
沒想明白。
這世間的事兒,還有什麼比猜陸南風心思更難的嗎?
楊朔想不出來。
不消一炷香的時間,李世民等人便出來了,他們出來時,見到候在洞府外的楊朔和陸南風,十分客氣的施了一禮。
“兩位小友,世民先告辭了。”
楊朔連忙客氣的回禮,陸南風則是睜開眼,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李世民灑然一笑,也不以為意,再次一拱手,領着手下走了。
他态度和藹,倒是四個手下臨走時幾乎同時扭頭,朝陸南風狠狠的瞪了一眼,冷冽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殺意,在周圍萦繞一陣,直到他們走遠才散去。
楊朔渾身一緊,苦笑的看了一眼陸南風,可陸南風卻好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似的,眼睛已經又閉上了。
令人奇怪的是,李淳風和袁天罡二人非但沒有送客,在李世民一行人下山後,他們倆也沒出來。
楊朔心裡非常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是答應還是沒答應啊?
唉,楊朔突然感覺有些累,人與人之間,關系怎麼就那麼複雜呢?
……
入夜時分,一盞彎月半遮在雲後,山中貓頭鷹叫得分外孤寂凄厲。
楊朔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顆好奇心懸吊着,如同貓爪,直癢癢。
好一陣過去,楊朔騰地坐起來:“受不了了!”
他思來想去,喃喃自語道:“我若直接去問,師父他……應該會告訴吧?”
雖然去問也不一定能問到什麼,但不去問定然什麼都不知道。
楊朔很快有了決定,為了能睡一個好覺,值得!
月黑風高,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的楊朔披上衣服,蹑手蹑腳出了門,朝最東邊袁天罡住着的茅屋摸去。袁天罡的木屋也不大,但與楊朔和陸南風獨門獨戶不同,他和李淳風一起蓋了個小院兒,南北兩間房分住,而且他非常有雅興,不但在院子裡移栽了一棵梧桐樹,還在廂
房前砌着一個小魚池,裡面養着的魚兒還是讓楊朔從河裡撈來的。
楊朔才剛進入院子,魚池裡的魚似乎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一個個興奮的不時往上躍起。
魚鱗反射着月輝,非常漂亮。
但它們這麼一折騰,不免就傳出一陣陣撲通撲通的水聲,楊朔一驚,連忙朝魚兒們做個了噤聲的手勢。
魚兒們很聽話,馬上沉寂下來,不再撲騰。
楊朔松了口氣,正要舉步繼續往前……
可就在這時,一陣涼風急急掠過,一道人影神不知鬼不覺的落到他身後,語氣冷厲:“豬。”
楊朔吓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一轉頭見是陸南風,這才長吐口氣。
“你要吓死我啊!”
原是虛驚一場,楊朔輕撫兇口,很快平靜下來,把陸南風拽到一旁:“你怎麼也來了?”
陸南風輕哼一聲,手中亮出一張字條,擰着眉毛,冷肅道:“師父料到你會來擾他清夢,喏,這是他用紙鶴傳給我的,不許你騷擾休息。”
“你什麼時候這麼聽師父的話了?”楊朔接過紙條看去,就見上面寫着一排龍飛鳳舞的大字,意思跟陸南風說的一樣,讓他阻攔自己。
陸南風的眉頭蹙成一團,滿是不耐煩:“你走不走?”楊朔剛想點頭,可看到陸南風的神色,心裡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一樂,沒來由的開起玩笑來:“你總罵我是豬,其實你現在也像一種動物,你知道像什麼嗎?像汪汪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陸南風之前曾給潑皮惡霸做過打手,曾被人罵過狗腿子,這是他心裡的隐痛,此時被楊朔一提,不由生怒。他幾乎想也沒想,一伸手就朝楊朔的衣
襟抓去。
楊朔沒料到他這麼敏感,好在反應夠快,當下抽身一閃,退開幾步,蹙眉質問道:“你怎麼這麼容易就生氣了!就許你說我,不許我說你啊?”
火性暴躁狂烈,最是肆意,這段日子以來陸南風一直用理智壓抑着,想要借着吹笛來平複心境,降服心火煞氣為已用。這種思路倒不能說錯,隻是這種手段本就與火性有些相沖,此時他突然怒火上湧,馬上勾起了之前壓制在體内的心火,二者一相合,一瞬間就讓沖散了他的理智,釋放出
了火的本性。
就見他一伸手,騰地在掌心燃起一團火焰,二話不說,一掌朝前擊出,直逼楊朔命門。
眼見着火焰即将打中楊朔,陸南風心中倏地一緊,自己先吓了一跳,當即收住了神力,掌上火焰迅速消失,成為普通推掌而出。楊朔根本沒想到他會一言不合就下狠手,再加上二人距離隻有幾步遠,他連反應的時間都很少,當時吓得連退兩步,大急之下一招手,喚來了魚池裡的水,在身前形成一
道水盾,擋住了這突出起來的一掌。
“啪!”
由于陸南風及時收住體内神力,他這普通的一掌打在了楊朔堅硬如鐵的水盾上,傳出一聲脆響,止住了身形。
楊朔見對方手掌無火,亦收了神力,水盾迅速化開。
二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怔。
“你能收住煞氣了?”
“你能調遣水了?”
兩人異口同聲,都驚訝對方的進步。
楊朔從驚怔中回過神來,他難以相信,連忙道:“跟我過幾招!我再試試!”
陸南風也有心印證,當下一點頭,迅速出擊,雖然掌掌留有餘地,但仍帶起呼呼的風聲。
楊朔則再次招手,喚來魚池中的水,在身前不時形成水盾,水球,冰塊等物,将陸南風的每一次攻擊都準确無誤的格擋并化散。
陸南風來了興緻,出手越來越快,可楊朔隻作防守,并不反擊,如此一來,不免差些酣暢淋漓的痛快,也讓他有種受到了輕視的感覺。
打了一陣後,陸南風漸覺兇中發悶,朝楊朔喝道:“還手!”
可楊朔卻是掌來盾擋,火來土淹,隻一心防守,并不還擊。
陸南風眼中火光一閃,不再留情,招招狠辣,楊朔馬上險象環生。
但即使如此,楊朔依然不還手,就算格擋不及中了幾掌,他還是不還手。
眼見如此,陸南風心裡怒火愈發旺盛,灼得他眼睛已經徹底紅了。
可就在這時,南面突然傳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将二人驚醒。
“你們在别人的院子玩得倒是熱火朝天,不知道擾人清夢是多大的罪過嗎!”李淳風披着衣服推開房門,慵懶的走出來。
他住在南屋,楊朔二人之前打鬥,怕驚醒了師父,默契的避開了北屋,但不知不覺間,卻離南屋越來越近。
一見李淳風,楊朔和陸南風頓時停手,規規矩矩的站着,仰頭望天。李淳風睡眼朦胧,慢悠悠的走上前,在他二人中間駐足,他揉了揉眼角,打着哈欠,扭頭朝陸南風說道:“師父說了,明日起,你不必對牛奏笛,你去對楊朔的那塊靠山石
吹奏,看是金石為你開,還是為他開,你們倆誰先成功,誰當師兄,另一個做小師弟。”
“好!”陸南風難得如此爽快,馬上應了下來。
可楊朔卻對這個決定不服,自己明明已經是師兄了,還要再争?
關鍵是他沒信心啊!
他剛一作勢欲要争辯,李淳風就斜睨了他一眼,哼道:“天亮之前,這地上的水,哪兒來的還哪兒去。”
說着,不等楊朔回話,李淳風就打了個哈欠,轉身幾步回到了屋裡。
楊朔一怔,臉馬上耷拉下來了,看着滿地的水迹,心裡開始發苦。
等李淳風的房門再度關上,陸南風看了楊朔一眼,再次恢複了那副死人臉,邁步朝外走去,也打算回去休息了。
“兄弟有難,你就這麼走了?也太無情無義了吧!”楊朔上前一步,攔住了陸南風。
“難道需要我幫你把地烤幹嗎?”
“啊……那不用,你快走吧,快走快走。”楊朔變臉比翻書還快,立馬推着陸南風催促他趕緊離開。開玩笑,讓你放火烤地,萬一把師父房子燒了,師父非讓我再給他蓋一間不可。若是不小心把院子裡的梧桐樹再給燒了,讓我上哪兒再找一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