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張寶兒狠狠啃下一塊肉,一邊咀嚼一邊混沌不清道:“不管是大唐還是吐蕃,都沒有與大食人作戰的經驗,若不提前适應适應,恐怕将來是要吃大虧的,現在敵明我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侯懷安不得不佩服張寶兒心思缜密,他說的沒錯,這個計劃的确是最适合目前形勢的,而且整個計劃布置周密,滴水不漏。
想到這裡,侯懷安笑了笑道:“定國公的計劃不錯,侯某佩服,若定國公不嫌棄,我和我手下這些人,都會聽從定國公的指揮,我們可以共同實施這個計劃!”
“沒問題!”張寶兒爽快道:“有侯兄的加入,我就更有把握了!”
說罷,張寶兒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容道:“不過,我有一事想不明白,侯兄可否為我解惑?”
侯懷安知道張寶兒這是要步入正題了,他謙遜道:“侯某才疏學淺,恐怕會讓定國公失望了!這樣吧,定國公先說來聽聽,我們二人共同參詳,如何?”
張寶兒将自己提出讓宏德主持與大食人論法的前前後後說于了侯懷安,最後他疑惑地問道:“侯兄,你幫我分析分析,大食有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侯懷安聽罷,不由失聲驚呼:“不好!”
“怎麼了?侯兄,有什麼問題嗎?”張寶兒緊張地問道。
“定國公,你這可是出了一個敗招呀,恐怕宏德主持要有難了!”
“此話怎講?”張寶兒迷惑不解。
侯懷安沉聲道:“若我沒猜錯的話,無論大食人論法輸赢與否,都會強行讓昭武百姓改信大食教,也就是說他們根本就在意是輸是赢,定國公這麼做,隻是白白壞了宏德主持一條性命,他們肯定拿宏德不為所動開刀,殺一儆百!”
張寶兒瞪大了眼睛:“他們會不守承諾,做出如此無恥之事來?”
“定國公,你對大食人還不了解,大食國向來都是通過武力征服的方式來傳播大食教,波斯國就是例子。”說到這裡,侯懷安顯出憎惡的神情:“大食人征服波斯國後,從左邊殺過去,又從右邊殺過來,大肆燒殺搶掠,摧毀波斯教廟宇,強迫波斯子民接受大食教。被征服的子民要麼接受大食教,要麼隻有死亡一途。相比而言,屈底波在這方面就寬容的多,被征服的昭武九國子民,隻要交納人丁稅就可以依然信仰佛教。但據我所知,新繼任的大食國哈裡發對屈底波的這種做法頗為不滿,這種情形不會維持多長時間,所以說……”
侯懷安雖然沒有再說下去,但張寶兒已經明白了話中的意思,他的心情陡然變得沉重起來。雖然張寶兒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但侯懷安的分析的确有道理,這也就印證了蘇伽為何會那麼兇有成竹,原來他心中早就有了底。若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宏德主持遇害,張寶兒心中肯定會内疚不已。
想到這裡,張寶兒哪還有心思在這裡飲酒,他要趕緊回大佛寺去,勸說宏德主持放棄這次論法。
侯懷安猜出了張寶兒的心思,他歎了口氣道:“定國公,這事估計已經無法改變了,就算你勸宏德主持,他也不會放棄的!”
“為什麼?”張寶兒驚異地問道。
侯懷安言之鑿鑿道:“因為他是一代高僧,必然會抱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思,慷慨赴死!”
張寶兒無語了。
侯懷安分析的一點都沒錯,宏德主持在西域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聽過大食人的惡行,在宏德主持做出論法決定那一刻起,估計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有些事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了的,定國公大可不必自責!”侯懷安安慰了張寶兒一句,話音一轉突然道:“侯某替定國公解了惑,不知定國公可不可以也幫侯某一個忙?”
“侯兄請講!”張寶兒心不在焉道。
侯懷安突然問道:“定國公是如何認識黑蠍子的?”
“啊?”張寶兒沒想到侯懷安竟然會問這麼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他皺了皺眉頭道:“侯兄問這個做什麼?”
“黑蠍子與侯某可能有些淵源,我想證實一件事情!”侯懷安怅然道。
“既然她與你有淵源,那你還問我做甚?”張寶兒不解道:“你難道不認識她嗎?”
“不認識!”侯懷安搖搖頭道:“定國公隻管告訴我,你是如何認識她的,至于我們的淵源,待會侯某定當如實告知!”
聽侯懷安如此說,張寶兒也不隐瞞,将他與黑蠍子相識的過程一一道來。
“黑蠍子她娘自盡了?”侯懷安聽罷,兇脯上下起伏,又問道:“定國公可知道她娘的姓氏?”
“這個我倒不知道!”張寶兒搖搖頭。
“那她娘讓她找的仇人是什麼人?”侯懷安挺起身緊張地追問道。
“好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說是大腿根部有一個紅痧胎記!”說到這裡,張寶兒感慨道:“一個大姑娘家,這些年就顧着脫男人的褲子,去找那紅痧胎記了,不僅浪費了大好年華,還落得個壞名聲,真是不值呀!”
侯懷安聽罷,頹然靠在了椅背上,整個人都好像沒有了活力,口中喃喃自語道:“她死了依然這麼恨我,用如此惡毒的辦法來報複,真是造孽呀!”
張寶兒奇怪地瞅着侯懷安:“侯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侯懷安喟然長歎:“黑蠍子有可能是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張寶兒驚呆了:“這怎麼可能?”
“當年我來過昭武九國,大概是二十年前吧!”侯懷安悠悠回憶起往事:“那時候,我父親是吐蕃的小相,他急須了解昭武九國的情況,便派我裝扮成駝商,前往康居城……”
那一次,駝隊經過一座沙漠邊緣時,突遇黑風暴,駝隊借住在黑蠍子的母親柳氏所在的村莊,侯懷安就住在她家。
大風過後,天地失形變色,沙埋駝道,不辨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