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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六月初七

姝謀 瀟騰 2973 2024-05-18 22:37

  六月初七。

  卯時。天明微光。

  “轟……”

  一聲驚雷,在沉睡著的京城上空響起。

  還不等人反應過來,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響聲。

  在寂靜的淩晨,無比突兀。

  刑部的牢獄裡,某間牢房裡的趙硯臣,聽見雷聲,一躍而起。

  他目光灼灼,看向鐵柵欄的小窗口,兩手在身側,緊緊的攥住。

  又是轟隆隆的一聲。

  牢獄裡有人被驚醒,傳出稀稀疏疏起身查看的聲音。

  緊接著,耳邊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大雨,傾盆而下。

  趙硯臣擡手撩開額前淩亂的頭發,目光直直的盯著小窗外。

  牢獄裡有人聲響起:“下雨了,下大雨了。”

  兩行熱淚登時從趙硯臣眼中奪眶而出,整個兇腔不知道被什麼堆滿,隻感覺到全身熱皿沸騰。

  他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忽而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似癲狂又似把自己放低到泥地裡,沒有任何一朝大人的包袱和形像。

  說不出的意味,卻莫名讓氣氛肅穆起來。

  牢獄裡的犯人齊齊看過來。

  “這人,不會是關傻了吧。”

  “前幾日才進來的,不是一直不吵不鬧很冷靜嗎?怎麼突然一下子就這樣了?”

  “受刺激了吧。”

  趙硯臣絲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笑得無比大聲。牢獄裡,沒有一個人說話。

  笑聲止,他整了整衣裳,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

  朝著窗外,端端正正的跪下,一絲不苟的行了個大禮。

  口中喃喃了一句:“菩薩。”

  從綰寧在慧慈庵山底下的湖邊找到他,到後面賀縣的事情,他知道這一回也不會出差錯。

  他在朝堂上說的那些話,每一句都是按照綰寧的提示說的,他相信自己的主子。

  但是,相信是一回事,當事情真正的在眼前發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綰寧讓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除了相信她,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其實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在此之前,他更多的是站隊和依附,他的相信,最底層的原因:是聽話。

  但是現在。

  從六月初一的小雨來,他便提著一顆心,到現在六月初七大雨至,

  那種兜頭而來排山倒海般的震撼,沒有人能體會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那種和神明打交道,被神明眷顧的感覺,讓他驚喜,忐忑,震撼。

  行完禮,趙硯臣從地上站起來,脊背挺直,負手而立。

  對著窗外的傾盆大雨,看向蘇府的方向。

  目光中是狂熱的敬佩和膜拜,那種五體投地的臣服,像一個虔誠的子民在膜拜自己的王。

  他無法言說此時此刻自己內心的震撼。

  他幾乎可以想像到,上回在朝堂上,他說出那些話之後,這一場大雨下來,外面會發生怎樣驚心動魄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但是沒有人知道,和上天對話的,另有其人。

  那個人,隱沒在人群裡。

  運籌帷幄。

  算盡天機。

  趙硯臣手一擡,撩起衣袍,席地而坐。

  閉上眼睛,耳邊出現一道聲音。

  她說:“六月初七大雨至,皇帝不會即刻放你出獄。

  你安心待在獄中,最多五日。

  五日之後,朝堂之中,無人可撼動你的地位。

  哪怕是那位九五之尊,也得看你三分神色……”

  外頭,天大亮了。

  大雨滂沱,仿佛毫無預兆,傾盆而下。

  整個長街上都沒有幾個人,偶爾有人走過,一身蓑衣,雨霧太大,一下便看不清了。

  街角的茶館屋檐下,站滿了人,是出街的老百姓,還有各家出來買早點的下人。

  有些等不及的,弓身衝入雨簾裡。

  偶爾有幾輛馬車駛過,因為雨太大,木輪壓出的水花才起,轉瞬就消失在雨水裡。

  街道兩旁的鋪子都開著,

  雨水順著屋檐落下來,形成一排厚厚的雨簾,幾乎都看不到對面店鋪中的人。

  有幾家在屋檐內角掛了燈籠引路,在厚重的雨幕裡,隻發出微弱的光。

  茶館裡,人來了又走,一些等得久了,幹脆進了茶館掏出幾個錢要一壺茶喝。

  茶館裡傳出議論聲。

  “這雨真大呀。”

  “誰說不是,從早上天還蒙蒙亮,就開始下了。”

  “對對對,我剛剛起床,就聽到幾聲轟隆隆的雷聲,接著便下起了大雨。

  還以為這雨下一會兒便會停,但是看起來,上午都不會停了。”

  “我看著,今日都不會停了。”

  一旁有人想到什麼,出聲問道:

  “今日,可是六月初七?”

  周圍眾人聽到這個日子,皆是一驚。

  有人驚呼出聲,一把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外頭的大雨,喊到:

  “六月初七,對,六月初七,今日是六月初七。”

  眾人紛紛向外看去,雜亂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

  “天哪,六月初七。今日就是六月初七呀。”

  有一老者聽到這話,顫顫巍巍的走過來,佝僂著背,滿是皺紋的手指擡起,手指因為活計有褐色的皸裂淺溝,此時微微彎曲,指著上空,

  “這……這是……”

  老者目露驚恐,卻像突然被人扼住喉嚨一般,後面的話再說不出來。

  在場的人想到這幾日討論的那件事。

  不約而同的感受到空氣似乎變得稀薄,有些呼吸困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刮來的風太冷,眾人隻感覺寒從腳起,脊背發涼。

  眾人不由的打了個哆嗦,這一刻,沒有人敢說話,怔怔的看著外頭的雨。

  心頭一股無力感倏忽而至。

  誰能和老天爺相抗衡。

  茶館裡靜謐的可怕,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天罰,是天罰……”

  “轟……”

  天邊一聲驚雷而下,仿佛在耳邊炸開。

  有人經受不住,竟當場跪了下來。

  眾人紛紛走到門邊窗前看著外頭的滂沱大雨。

  有些膽小的婦人和丫鬟,竟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氣氛,壓抑到極點。

  就在這時候,有人站出來,義正言辭的喊到:

  “什麼天罰,瞎扯,從前你們沒見過大雨嗎?

  若下一次大雨便是天罰,那咱們得被罰了多少回了?

  上個月從初十之後便再未下雨,前幾日又都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今日下了大雨,有什麼奇怪的嗎?

  而且六月下雨,常伴雷聲,多麼正常的天氣,愣是被你們說成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搞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說話的人是個中年大漢,他腦子裡想著上頭的人交代的話,繼續說到:

  “下一場雨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丟不丟人。

  前幾日策王殿下不是一直都在檢查修繕排水功能嗎?就算下大雨,也沒什麼可怕的。”

  人群中不知是誰接話道:

  “對對對,是是是。

  以前又不是沒下過雨,這一回不過是大了些,下雨有什麼好怕的?

  這一回策王殿下早早的都有準備。就是下破了天,咱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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