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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針》第326章 請帶走

《洛九針》 作者: 希行 5968 2024-07-15 20:09

    霍蓮對梁思婉的看管不再那麽嚴。

  

    先前離開都察司去北境那麽久,梁思婉也未曾傷害自己。

  

    讓人請梁思婉出來的時候,霍蓮特意叮囑,解開了她腳上帶著的鎖鏈。

  

    誰也沒想到她會在袖子裡藏一把匕首。

  

    更想不到是在這個終於謀逆陰影散去的時候,她握著匕首刺向霍蓮。

  

    “誰都不許走——”

  

    她整個人都撲在霍蓮身上,這一刺用上了她全身的力氣,她狠狠看著霍蓮,眼裡瘋狂又絕望。

  

    “誰也別想離開——”

  

    在她試圖拔出匕首再狠狠刺幾下的時候,被梁大子一把抱住扯開。

  

    “婉婉!”

  

    “梁思婉你幹什麽!”

  

    梁大子喊著,聲音悲痛又憤怒。

  

    梁六子梁四子上前幫忙按住瘋狂掙紮尖叫的梁思婉,梁二子和梁三子則伸手扶住霍蓮。

  

    “你怎麽樣?”他們看著霍蓮的兇口。

  

    霍蓮的手按在兇口,匕首被緊緊攥住。

  

    皿不斷從他的手縫裡滴落。

  

    雖然猝不及防,但在梁思婉刺過來的那一刻,霍蓮用手擋在了兇前,或者說,用手握住了匕首。

  

    聽到梁二子的詢問,霍蓮松開手,露出刺身上的匕首,隻沒入一半。

  

    梁二子松口氣,有了手的阻擋,深度應該傷不到要害。

  

    “大夫。”梁三子喊,看到外邊兵衛圍過來,又有兵衛跑動,想來已經去叫大夫了,他沒有再多說,扶著霍蓮,“快坐下。”

  

    霍蓮卻沒動,看著自己的手掌,被匕首翻開了皮肉,皿不斷湧出。

  

    他忽地笑了,將手掌給梁二子和梁三子看,說:“當時義父把劍塞給我,我用手擋,割傷的也是這裡。”

  

    梁二子聽了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怎麽,他是說父女兩個一樣嗎?現在怎麽想這個啊!

  

    “婉婉你聽我說,他不是——”梁大子的喊聲傳來。

  

    “我要他死,我要他死。”梁思婉尖叫著打斷,不聽梁大子說話,隻瘋狂地掙紮,“大家一起死,都要死。”

  

    “婉婉。”梁六子嗓門大震耳欲聾,由不得梁思婉打斷,“當初的事另有隱情,也不怪他,是義父為了北海軍決然赴死——”

  

    但梁思婉發出尖聲的笑“那又如何,人都死了,已經這樣了,已經這樣了。”

  

    梁思婉很瘦,但瘋起來梁家兄弟幾乎按不住。

  

    “她當初也是這樣,一旦松開桎梏,就要殺人就要殺自己。”霍蓮看著這一幕,說,“被綁了一年,才安靜下來。”

  

    梁二子梁三子聽了不知道哪個更可怕,是發瘋,還是被綁了一年,一年之後是真的安靜了嗎?估計是更瘋了吧。

  

    瘋在心裡,皿肉骨頭裡。

  

    霍蓮走過去,看到他近前,梁思婉掙紮更甚,如野獸一般要撲過來撕咬。

  

    “你離遠點!”梁六子喊,再抱緊梁思婉哄勸,“哥哥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裡,以後再也不見他。”

  

    梁思婉聽了掙紮更厲害,開始自己打自己“我不要出去,我不出去。”

  

    這.難道還是不想走?梁六子忍不住眼神瞥霍蓮,該不會婉婉舍不得這家夥吧?

  

    霍蓮站定在他們面前,看著梁思婉:“我知道你害怕,害怕看到外邊的天地,害怕面對這個陌生的世間,你走不出去,也不想出去。”

  

    說到這裡,他猛地將兇口的匕首拔下。

  

    梁大子梁六子都驚呼一聲。

  

    “你幹什麽!”梁四子更是忙用手按住他皿湧的傷口。

  

    就算沒有刺入到要命的深度,但匕首拔出來對傷口造成二次傷害,也是能要命的!

    這個瘋子!

  

    聽到消息奔來的朱川也在此時衝進來,發出尖叫。

  

    “都督——”

  

    “殺了他們——”

  

    刀劍聲亂響,還是霍蓮喝令住手,再示意朱川帶著兵衛不要近前。

  

    他用被割傷的手托著匕首遞向梁思婉。

  

    “我知道你不想活,活著對你來說太難太痛苦了。”

  

    “以前我攔著你,不是因為你,是因為義父。”

  

    “現在我對義父的承諾已經做到了,足夠了,可以放下了。”

  

    他說罷果然將匕首塞到梁思婉手裡。

  

    “我答應義父的都做到了,以後,我不管你了。”

  

    梁思婉看著匕首,似乎呆住了。

  

    梁六子更是瞪眼:“你,你說的什麽話!”

  

    還真讓人去死啊!

    霍蓮看著梁思婉,握住匕首的梁思婉瘋癲的眼神凝聚,再次狠狠看向他,似乎要再刺來一刀。

  

    霍蓮的手按住了梁思婉的胳膊。

  

    “你想死,我不攔著你了,但,你要殺我卻不行。”

  

    “我先前是不得不活著,現在我必須活著。”

  

    他還要等一人。

  

    如果等不到她,那就陪著虛無的她。

  

    這世間必須有人還記得她。

  

    梁思婉發出一聲尖叫,剛要動作,人猛地一栽,被梁大子打暈了過去。

  

    梁六子心驚膽戰的接過滑落的匕首,瞪了霍蓮一眼:“你這狗脾氣真是一點都沒變!”

  

    梁大子看霍蓮湧皿的兇口,皺眉說:“快治傷吧。”輕歎一口氣,“婉婉她隻是不知道怎麽活著。”

  

    霍蓮默然一刻,何止是梁思婉不知道怎麽活,他原本也不知道。

  

    梁大子將梁思婉抱起來:“這些年都不容易,以後,我們來教她怎麽活,你不用擔心了。”

  

    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走了走了!”

  

    伴著他的喊聲,其他的梁氏兄弟也紛紛跟上。

  

    “都督——”朱川撲過來,扶住霍蓮,“快來人——”

  

    隋大夫將藥粉灑在傷口上,將傷布一層層裹住兇口。

  

    “都督厲害。”他一邊誇讚,“這麽鋒利的匕首,這麽近的距離,這麽快的速度,換做其他人必死無疑——”

  

    朱川跪在地上給霍蓮包紮手上的傷,聽得心煩意亂,沒好氣罵:“少說兩句吧,非要都督死了你才閉嘴嗎?”

  

    隋大夫嘿嘿兩聲。

  

    “我是在安撫都督嘛。”他說,“都督這傷,養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安靜沉默的霍蓮開口了,說:“調任我北海軍的命令,明天就會公之於眾,我明天就起程。”

  

    朱川擡起頭:“都督,你養十天半個月,陛下不會怪罪的,也沒人敢說你什麽!”

  

    按照規定,朝廷下了委任後,是要即刻啟程,否則會被問罪。

  

    當然,肯定沒人敢問霍蓮的罪。

  

    霍蓮搖搖頭:“我想走。”他說著站起來,伸手去拿放在桌子上斷劍。

  

    朱川哎哎兩聲“手,手,有傷。”

  

    那群鑄劍師雖然沒能把劍修好,但給做了一個新劍鞘,能裝下兩段劍。

  

    霍蓮用沒受傷的手抓起劍,懸掛在腰裡。

  

    朱川正要再勸說,有兵衛拿著一封信走進來。

  

    “都督。”他說,“玲瓏坊給送來的信,說是許城——”

  

    兵衛的話沒說完,霍蓮就站起身來。

  

    “都督坐著別動。”朱川大喊,“我來拿給你。”

  

    他說著撲過去接過信遞給霍蓮。

  

    霍蓮握著信,先深吸一口氣,才慢慢打開。

  

    朱川站在一旁踮腳看,見薄信上隻簡單一行字。

  

    請來許城一見。

  

    落款是七星兩字。

  

    朱川的臉都黑了,糟了——

  

    果然他才看完這句話,霍蓮已經將信一團,人站起來,大步向外走去。

  

    “都督——”朱川喊道,“你的傷——”

  

    但這話根本沒用,霍蓮已經奔出了廳內,向外而去。

  

    霍蓮來到了許城的時候,新年也到來了,遠望村莊,爆竹聲聲。

  

    湖邊的木屋也掛著新年的桃符彩絹,但木屋外不時來來去的人們神情並沒有絲毫喜色。

  

    甚至有兩個婦人擦著眼淚走出來,一眼看到路邊站著的裹著黑鬥篷的霍蓮,被嚇了一跳。

  

    “你——”一個婦人詢問。

  

    霍蓮主動開口:“我受邀來。”他指了指前邊的木屋。

  

    雖然,他來了,但,到了近前,又不太想進去,在這邊遲疑躊躇。

  

    進去見到的她也不是她。

  

    另一個婦人聽了這話頓時很高興:“你是新請來的大夫嗎?”不待霍蓮再說話,忙催促,“快去看看吧。”

  

    大夫?!她病了?不管怎麽說,那也是她的身體,霍蓮忙催馬往木屋奔去。

  

    身後的婦人輕歎一聲:“估計也不行,這人這麽年輕,醫術肯定平平。”

  

    最先開口被打斷的婦人此時一拍腿:“我見過他!”

  

    旁邊的婦人驚訝:“你從哪裡見過?”

  

    那婦人指著霍蓮的背影:“先前,七星小姐剛去京城的時候,他就來過,帶了好些人,還進了屋子,我還喊了王差頭來抓,結果王差頭差點被他們打了。”

  

    當時她機敏沒有上前躲起來,但也偷看到被簇擁明顯是首領的男人,嗯,那男人很好看,所以她記得清楚一些。

  

    “許久不見,怎麽又來了?”婦人自言自語,“不過這次沒有帶那麽多人,七星小姐這裡人多,不怕他。”

  

    說話間,見青雉從屋子裡出來,看到近前的男人,擡手示意。

  

    那男人旋即跳下馬,跟著她向內去了。

  

    嗯,果然是認識的,那就不擔心了。

  

    婦人松口氣,又歎口氣,所以這是從遠方趕來見七星小姐一面?可見這次七星小姐隻怕真的不好了。

  

    雖然是簡陋的木屋,但室內暖意濃濃。

  

    看到霍蓮進來,屋子裡的陸掌櫃點頭打個招呼,青雉已經跟他說過了,霍蓮要來,雖然陸掌櫃不知道霍蓮要來幹什麽,或許是奉皇命監視小姐?

  

    但既然來了,還是給他介紹一下小姐的狀況。

  

    這幾天突然昏迷,大夫們看了也說不出原因。

  

    說罷陸掌櫃又輕歎一口氣:“我就知道,她這麽急著催著要回許城,就是有問題。”

  

    霍蓮看向室內,還是曾經熟悉的家具,而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七星躺在床上閉眼如同沉睡。

  

    他沒有再向前走。

  

    青雉神情麻木,也不說話。

  

    按理說她應該介紹詳細一些,病情診斷啊,請了多少大夫看啊,但她似乎疲憊無力說不出話,最終看著霍蓮,說:“你帶她走吧。”

  

    聽到這句話,不止霍蓮轉過頭看她,陸掌櫃也皺眉“小青姑娘,你說什麽呢!”

  

    是想讓霍蓮用太醫?

  

    但那也得讓霍蓮把太醫請來。

  

    “小姐現在這樣子怎麽能出門?”陸掌櫃道。

  

    青雉看向陸掌櫃:“小姐隻有他帶走才能治好。”

  

    陸掌櫃更糊塗了,什麽道理?

    “陸掌櫃你不懂。”青雉說,她的聲音沙啞,“你別問了,這是小姐的吩咐。”

  

    她說著在床邊跪下來,將頭埋在七星的手臂上哭起來。

  

    “小姐在沒病倒前就寫了信給他。”

  

    “小姐說讓他把小姐帶走。”

  

    這話聽起來稍有點怪,陸掌櫃心想,但更多是震驚,昏迷之前就給霍蓮寫了信?

  

    他思緒紛亂,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再看那邊霍蓮已經毫不遲疑上前將床上的七星抱起來。

  

    “你——”陸掌櫃忍不住要阻攔。

  

    “霍都督稍等。”還跪在床邊的青雉說。

  

    擡頭看著霍蓮懷裡的七星,神情不舍又悲傷。

  

    “小姐已經把車馬備好了,車是她親手修的。”

  

    “我去給你們牽來。”

  

    伴著新年的爆竹聲,陸掌櫃站在許城外,看著一輛車馬漸漸遠去,覺得跟做夢一般。

  

    “不是,怎麽就,”他忍不住再次看青雉,“小姐真是這樣吩咐的?為什麽啊?”

  

    青雉面色慘白,跟昏迷的七星相比,她更像是大病之身。

  

    “沒有為什麽,小姐說什麽,就怎麽做。”她喃喃說。

  

    那倒也是,七星小姐做事一向有分寸,既然她這樣安排那就有必要,陸掌櫃皺眉吐口氣,想到什麽又看青雉。

  

    “那你也該跟去啊。”他說,“你得伺候小姐啊。”

  

    青雉看著遠去的車馬,忽地跪下來,俯身叩頭。

  

    “我不去了。”她哽咽說,“我要留下來陪著我的小姐。”

  

    陸掌櫃更不解了,這孩子是傷心糊塗了嗎?她的小姐不是被霍蓮帶走了?留下來陪哪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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