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晚栀心咚咚跳着，下意識看了一眼，身上既沒有熟悉的滞留針，也沒有各種各樣的管子。

　　難道之前的手術……

　　霍啟東沒再多說，壓抑着心裡翻湧的情緒，按響呼叫鈴。

　　醫生和護士很快進來，給溫晚栀做全面的檢查。

　　霍啟東退出了屋子，碰上了趕來的曹晴和葉雅舟。

　　曹晴忐忑開口：“你們，見面了？”

　　初見這位中年男人的時候，曹晴被他的壓迫感吓了一跳。

　　相處下來，她的态度也有些緩和，多數時候，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父親。

　　霍啟東沉默着點點頭。

　　曹晴想了想：“等醫生檢查完，我先去穩定下她的情緒。畢竟因為她母親當年的事情，她沒少記恨過你。”

　　很快，醫生結束了全面的檢查，葉雅舟走了出來，一臉笑意：“晚栀姐沒出現排異反應，身體各項指标也恢複得很好。觀察一陣，就能出院了！”

　　曹晴面露喜色，幾步進了病房，看到溫晚栀半靠在床頭，看着窗簾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晚栀！”

　　溫晚栀被曹晴緊緊擁住，擠得她骨頭生疼。

　　“你沒事了，太好了！”

　　溫晚栀笑了，伸手擦去曹晴的眼淚，還有些搞不清狀況。

　　“曹晴，外面那個人……是我父親？你們怎麼找到他的。”

　　曹晴放開溫晚栀，抹了抹眼淚，娓娓道來。

　　“沒錯，是你的生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居然是霍家家主，霍啟東！”

　　溫晚栀一驚，手下意識握緊。

　　她竟然是霍家的皿脈？

　　曹晴繼續說着：“我本來打算要來海市了，最後去墓地看看。不知道他怎麼就找到你的墓園來了。我看他可疑，就問了一嘴，沒想到他看到你那枚吊墜，大驚失色，我直覺他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溫晚栀雙手絞在一起，心砰砰直跳。

　　明明找到生父之後，她有那麼多的問題要問他，可當下她腦子一片混亂，理不出個頭緒。

　　曹晴安慰地拍了拍溫晚栀：“好在，他很配合，和你骨髓配型高度一緻，手術很順利，也很成功。”

　　溫晚栀下意識看了看手掌心，輕聲開口，滿眼的不可思議。

　　“所以我的皿癌，治愈了……？”

　　曹晴笑了：“嗯！比起這件事，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晚飯時刻，霍啟東提着飯盒進了屋，沉默着擺開，擺好筷子。

　　“吃飯吧。”

　　霍啟東不習慣做這些事情，手指很僵硬，溫晚栀接過筷子，眼神在豐盛的菜肴間逡巡，沒動筷子。

　　“當年為什麼沒和我母親結婚？”

　　霍啟東愣了一下，沒想到溫晚栀一開口就是這麼單刀直入。

　　他沉吟了片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我和你母親很恩愛，隻可惜家裡從未接受過她。當年她懷上了你，我怕霍家對她不利，就把她藏了起來。”

　　溫晚栀還沒來得及追問，霍啟東便像是忏悔般慢慢道來。

　　“後來因為感情上的事，你母親和方錦華鬧了些不愉快，當時事情鬧得很大，方錦華還綁架過你，要挾溫瑾。”

　　溫晚栀神色大驚，薄嚴城的母親方錦華，和自己的母親是多年好友。

　　什麼事能讓兩個人反目成仇？

　　溫晚栀聲音艱澀地開口：“你是說，方姨對你……”

　　霍啟東歎了口氣：“沒錯，可她當時早已與薄遠成婚，事情鬧得很不體面。讓我和你母親的關系更加雪上加霜。很快，方錦華意外離世，溫瑾頂不住輿論的壓力，再加上身患重病，也就選擇了一了百了。”

　　溫晚栀放下筷子，細白的手微微發抖，手心裡汗涔涔的。

　　很多事情細想起來，她不禁背脊發涼。

　　半山别墅，薄嚴城的書房裡，那些指控母親害死方姨的證據還t曆曆在目。

　　不可能是方姨自導自演。這其中，肯定還有人在搗鬼。

　　溫晚栀冷聲質問：“恐怕還有些事情，你沒有告訴我吧。至少這些事情，都沒辦法證明，霍玫為什麼對我處處針對，甚至下了死手。”

　　霍啟東垂眸，眼裡滿是失落：“霍玫……是我親妹妹。有我對她管教不嚴的地方，她也有她自己不該有的執念。為了償還溫瑾和你，我會處理她，給你們一個交代。”

　　溫晚栀閉了閉眼，看着男人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失望。

　　“當年母親要死，你都沒有攔住嗎？”

　　霍啟東像是被刺痛了一樣，猛然想起再也不想回想的畫面。

　　接到溫瑾死訊的時候，他趕到時，白布下的溫瑾已經面目全非。

　　他悔恨到叫不出聲，哭不出來，卻在無數個夜晚聽到了霍玫尖利的笑聲。

　　他憤恨，又絕望，他知道溫瑾的死和霍玫脫不了幹系。但他沒辦法立刻置她于死地！

　　于是尋了個契機，把人流放到了棚戶區自生自滅，自己也不再出現在京城。

　　偌大的霍家，就這樣隐姓埋名。

　　“對不起！我會補償你，晚栀。等你修養好，和我回去京城，所有的事情，我都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霍啟東一生都沒這麼卑微過，他眼眶發熱，眼神裡甚至帶着祈求。

　　仿佛溫晚栀隻要點點頭，他此生背負的罪孽，就又能減輕一分。

　　然而溫晚栀隻是蒼涼笑了笑，搖了搖頭。

　　“無所謂了。那是你欠母親的，無論我是生是死，都是你該償還的事。京城的溫晚栀，已經死了。我現在隻想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霍啟東有些着急：“晚栀——”

　　溫晚栀伸手制止：“不用勸我。你救了我一命，已經不欠我什麼了。”

　　她現在隻想遠離那些紛争和叨擾，安安靜靜去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霍啟東沉默了半晌，低聲開口：“那你打算去哪裡？”

　　溫晚栀重新拿起筷子和湯匙，一臉輕松淡然：“還沒想好。”

　　她舀起一勺排骨湯，吹了吹熱氣，沒等送進嘴裡，被氣味刺激得頭暈，丢下餐具，趴在床邊一陣幹嘔。

　　“晚栀！”

　　霍啟東慌了，一邊扶着溫晚栀，一邊按響了急救鈴。

　　溫晚栀擦了擦嘴，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醫生護士沖了進來。

　　“無關人出去，準備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