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此言一出,議事廳裡的呼吸聲都粗重了不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又飛快的挪開了彼此的眼神,開始盯着自己的腳底闆。
嗯,今天穿的鞋子真好看。
“怎會是謀反?太祖允諾淨安州的權利,淨安州也隻是按照律法為亡者讨回一個公道,怎麼就是謀反了呢?臣,不懂二公子在說什麼。”
韓與路看着一本正經,可說出口的話卻很是無賴。
謀反這個帽子太大太沉了,他背不動,也不想背。
更何況,他們沒t有做錯任何事情,怎麼就至于的背上謀反的帽子呢?
“你!”
南宮秋鶴拂袖轉身,懶得再和韓與路分辨半個字,而是轉身對着成功拱手作揖。
“父王,此事萬萬不可啊。若陛下當真因此問責淨安州,甚至因此要求父王交出淨安州的統治權,那淨安州豈不是進退兩難?”
他一心一意,都是為了淨安州啊。
身為上位者,考慮的必須是大局啊。
呈王微微皺眉,揮揮手,叫所有人都退下,隻留下了一個韓與路。
對此,南宮秋鶴分外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在出去的時候,他和南宮秋緻并排而走,忍不住輕聲嘲諷:
“真是可笑,你我争搶多年,可父王最信任的永遠都是韓與路!”
他不明白。
難道兩個親生兒子,都不如一個外人來的讓父王相信嗎?
尤其是……
南宮秋鶴嗤笑道:“都說父王最是疼愛看重你這個兒子,現在看來,還不如韓與路一個外人呢。”
南宮秋緻滿不在意:“二哥說的是。”
南宮秋鶴:……
廢物點心!
望着憤怒離去的南宮秋鶴,南宮秋緻撇撇嘴:“何必呢?”
父王信重韓與路,又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而且……
他都不知道南宮秋鶴在生氣什麼?
難道父王信重韓與路,不比父王事事都找他商量強嗎?
畢竟韓與路就隻是一個臣子,父王再信重,還能把王位傳給韓與路不成?
他這個二哥哥啊,當真是拎不清。
聽了這麼多八卦,南宮秋緻立刻認命的去王府,找他母妃說八卦去了。
哎。
有一個愛聽八卦的母妃,是真累啊。
尤其是這個母妃還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承認她愛八卦,卻逼着他到處豎起耳朵打聽八卦!
真是生氣啊。
難道母妃的面子是面子,他堂堂淨安州三公子的臉就是狗臉了不成?!
不過……
南宮秋緻回過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議事廳,喃喃說道:“這個八卦可不是我不給娘你打聽啊,實在是聽不到。”
若是呈王知道在他的好大兒眼中,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隻是一個分享給他母妃的八卦,怕是會氣死吧?
隻不過呈王此刻還不知道,也算是一種……幸運?
“韓與路,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知道點别的事情了?”呈王眼神犀利的問道。
韓與路可不是那種沖動不顧全大局的人。
在韓與路的眼中,大局和一個百姓的生死,同樣重要!
所以呈王一聽剛剛韓與路的話,便知道韓與路一定是知道了點什麼東西。
韓與路瞟了一眼上座之人,冷嘲道:“王爺是狗鼻子嗎?”
他隻是露出了那麼一點點的異樣,居然都讓王爺發現了。
“混賬東西,你以為本王不敢打你不成?”
呈王氣笑了。
居然敢說他是狗鼻子??
韓與路撇嘴,說正事:“那個安甯郡主天天來我府上癡纏,我虛以委蛇過幾次,發現這個安甯郡主的确是沒什麼腦子,脾氣也大。
但更重要的是,她底氣似乎很足,就像是無論她殺死誰,陛下都能為她撐腰一般。
但是這沒道理啊。雖然她是郡主,但也不可能她随便殺了誰,陛下都會為她撐腰。”
呈王聞弦音而知雅意,挑眉:“你的意思是,這個安甯郡主的身世有問題,又或者……她或者她家裡人,手中有陛下的把柄?”
要不然,又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底氣呢?
“我覺得應該是陛下有什麼把柄在安甯郡主或者是她母親手中。否則,哪怕她是公主,也不可能有這樣充足的底氣的。”
韓與路說道。
他也是幾次聽到安甯郡主想要殺死榮瑜,還有一切和他靠近的女人。
那把人命當成蝼蟻一般的兒戲和底氣,叫他心驚。
如果不是為了安撫安甯郡主,他怎麼可能會和她虛以委蛇?
想想這幾天出賣男色,韓與路就覺得晦氣。
“把柄?什麼樣的把柄呢?”
呈王還是琢磨。
韓與路白了他一眼:“你管什麼樣的把柄呢?你隻需要知道,皇帝不會讓安甯郡主死,就是了。”
呈王揪着自己的胡子,挑眉:“你的意思是,殺了安甯郡主,逼陛下發怒,最好……發兵淨安州?”
韓與路點頭:“你不是早就想造反呢嗎?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啊。為了枉死的百姓,不懼皇帝權勢,也要為亡者讨回公道。”
聽着這話,呈王嘴角抽抽:“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
韓與路認真臉:“王爺,你想多了。這麼大年紀了,就不要這麼敏感了。”
呈王:……
“說正事,你确定你的判斷嗎?”呈王敲擊着王座,冷聲問道。
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謹慎。
韓與路瞟了他一眼,淡漠的說道:“皇上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看不出來嗎?與其被動,倒不如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二丫慘死,的确凄慘。
但如果利用的話,那就能扭轉此刻淨安州被動的局面。
“……皇上,當真是容不下淨安州了。本王如果沒猜錯的話,等你陪着那個安甯郡主去了京城,皇上一定會找借口,讓你留在京城的。”
呈王冷靜的分析。
其實皇上想要除掉淨安州,早就不是一時兩刻的想法了。
早在呈王的祖父那輩,皇上就早有這個想法且付出行動了。
隻不過被他祖父和父親都想辦法抵擋了回去。
而且……
“本王也不能讓瓊兒枉死!”
呈王目光森然的說道。
呈王口中的瓊兒,是呈王的嫡長子,當年就是被京城派來的人,暗中毒害死的。
當時一起死的還有……
呈王看向韓與路,有些心疼的說道:“這麼多年了,你也應該放下心頭的枷鎖了。若你兄長還在,看着你這般折磨自己,怕是要心疼死啊。”
當年和呈王長子一起慘死的,還有韓與路的兄長,韓與非。
韓與路的父母都在早些年抗擊海盜的作戰中,因為出了奸細而慘死。
韓與路和兄長相差整整十五歲。
其實本來韓與路的父母是不想再要一個孩子的,覺得這世間太苦了。
但卻意外有了,便沒舍得,就留下來了。
當年韓與路父母慘死的時候,韓與路不過才兩歲,而韓與非則是堪堪十七歲。
十七歲的少年,從此扛起了韓家不倒的傳說,又當爹又當娘的照顧幼弟。
對于韓與路來說,兄長韓與非,是兄長,是父親,是母親,是他全部的,也是唯一的親人。
也是當年韓與非慘死,所以韓與路才繼承韓家軍,選擇征戰沙場這條宿命。
也是那一年,韓與路和榮瑜都放棄了彼此,選擇了他們自己的理想和榮耀。
從那以後,韓與路便變成了這般淡漠的樣子。
可隻有呈王知道。
現在的韓與路,不是原本的韓與路的樣子。
韓與路一直在模仿他的兄長,現在淡薄冷皿,仿佛世間再無魑魅魍魉能撼動他分毫的模樣,就是他兄長韓與非當年的模樣。
“你很像你大哥,學的很像很像……可是阿照,你兄長真不希望的,就是你變成他的樣子。”
呈王眉梢顫抖着,想起自己的兄弟,想起自己的長子和最看重的故人之子……
一聲阿照,叫韓與路十分恍惚。
他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喊他。
自兄長死後,便再也沒人喊過這個名字了。
阿照。
取自太陽燭照。
太陽燭照是傳說中的上古聖獸。
兄長是希望他健康平安。
但——
韓與路握緊雙拳,聲線微微顫抖着說道:“這天下,不該是如今這般模樣!”
“滌蕩四海,還天下以升平!這是我在兄長墳前的承諾。王爺,隻有我們肯付出,肯犧牲……我們的後代,我們的百姓,才會免于戰亂之苦!才會讓殺人者償命,不再是一句……空話!”
說完,韓與路大步離開。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目光冷清的遙望隐在厚厚的雲朵後面的月亮,聲音徹骨冰寒。
“王爺,以後不要再喊阿照這個名字了。”
“——世間再無阿照。”
“我——是,韓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