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底下椅子上的衆位夫人勸道。
“老太君,還是将這丫頭送到官府去吧。”
“是啊,到底不是崔府自己的下人,您随意處置也不妥當,不如讓東京府尹來處置,如此,想必傅小娘子心中也不會有怨言。”
“正是正是,東京府尹周大人明察秋毫,定能還這丫頭一個公道。”
公道?東京府尹與崔家關系千絲萬縷,疏星一旦被送進公堂,焉能有活路?
傅嘉魚眼神嘲弄,長睫微顫。
如今,她面對這滿堂官官相護的權貴,才深刻意識到,隻有錢沒有權的她,将來隻怕在東京寸步難行,事事受人牽制。
連自己的婢女都護不了,她還能做什麼?
這些世家大族,安享富貴,權勢滔天,骨子裡早就爛透了。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堅定的想支持協助廢太子……
至少廢太子登上皇位後,勤政為民,殚精竭慮,奉行徐皇後遺願,努力廢除士族制度,大舉提拔寒門士子,興辦女子學塾,讓大炎在十年内便走向了極盛!
“傅小娘子,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還要為了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婢女再跳一次樓?”
耳邊奚落的笑聲是如此尖銳。
傅嘉魚回過神來,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猩紅的眸子凝向崔老太君,“我無話可說,但疏星不能去官府,此事也沒有鬧到要去官府的地步。”
一旦鬧大,即便疏星洗刷冤屈,也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侮辱她的名聲,很多人,不會管她是否清白,隻會對她勾引崔氏下人一事各種指摘議論。
崔依依意有所指,刻意笑得善解人意,“那你說如何處置?出了這種事,其實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傅嘉魚冷得頭皮發麻,緩緩垂眸,與淚流滿面的疏星,隔空相望。
疏星唇色蒼白,死死咬着牙關,眼中閃過一抹決絕,“奴婢願意嫁——”
“等等!”傅嘉魚呼吸微亂,急促的打斷疏星,擡起白皙如玉的小臉來,“我願意下重金——”
她話未說完,卻又被一道男聲幽幽打斷。
“老太君,疏星并未勾引這位管事,今日事發,我正好在桃林目睹了那一幕,看見這位管事咄咄逼人,強搶别家婢女。”
說話的是李祐。
他擡起狹長的鳳眸,俊臉端肅,五官精緻立體,好似雕刻而成,周身氣勢俨然,即便隻是淡淡的坐着,那強大的氣度仍讓人無法小觑。
今日李晚甯在壽宴上鬧了個大笑話,李家衆人驚慌失措,唯有李祐不動如山,不受絲毫影響。
衛國公府這位風光霁月文武雙全的李世子将來前程無限,沒人敢小看了他。
他說完,又牽起嘴角,那張冷峻的臉因這抹淡笑而變得無比生動,“昭昭處事極端了些,不小心傷了四姑娘,我在此替她向老太君與四姑娘賠個不是。”
蘇夢因見男人維護傅嘉魚,咬了咬唇,眼底多了幾分委屈,“她都已經嫁人了,祐哥哥是以什麼身份替她賠禮道歉?”
不過李祐并未多看蘇夢因一眼,深沉的眸光隻落在堂中那道纖細的身影上,“昭昭雖離開了國公府,卻仍是我的親人,昭昭,你說呢?”
傅嘉魚此刻人在屋檐下,為了疏星,不得不低頭。
雖然不知李祐為何會替她說話,好歹有人能替她作證,崔老太君也不好再生事端。
她沒回李祐的話,而是擡起頭,眸光堅韌的望向堂中老人,“老太君,既然有世子爺t的證詞,那疏星的清白可以洗清了嗎?”
崔依依肅了臉色,抽噎的聲音也停了。
那花房管事俨然已有些慌張,手指微微發抖,“小的可沒有引誘這個婢女——”
“哦?是嗎?”這時出聲的是安王殿下,“本王當時正與李世子在一處,看得真真切切,清楚明白,明明就是你故意污蔑這個婢女,将髒水潑在她身上。”
崔依依臉色微變,不解的看向安王,“不可能——”
燕翎含了個意味不明的笑,淡道,“老太君,不是本王多嘴,隻是崔氏乃五姓七望的大族,如今卻出了這等醜事,若傳揚出去,别人隻會說崔府管教不嚴,一個下人都敢欺辱别家婢女,日後誰還敢到崔家做客?更何況,依本王看,他一個下人能有什麼膽子無故攀咬傅家一個婢女,這事隻怕沒這麼簡單,背後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傅家小娘子,看來得好好查上一查。”
崔依依小臉一白,李晚煙傅雙雁幾個臉上更是青白交錯,眼神閃爍,一臉心虛模樣。
傅嘉魚意外的擡了擡眼睛,安王殿下……這是在替她說話?
燕翎俊臉雍容,眉心微低,“若不然,将這花房管事拉下去,打他個五十闆子,讓他好好交代交代。”
有安王殿下出面,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李晚煙用力握了握拳心,指甲狠狠嵌入手心肉裡,慌得腦子一片空白。
燕翎淡漠道,“遊風。”
“在!”
李晚煙身子冷不丁顫了顫,坐在右側的顧家大婦目光淡淡看來。
她登時吓得小臉蒼白,嘴唇張了張,緊張得捏緊了衣袖,習慣性找大姐姐求助,可一轉身,身邊隻有個與她同樣一臉白的傅雙雁。
顧家大婦不動聲色的牽開嘴角,默然白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移開視線,看向堂中謝迎之女,内心無聲歎了口氣。
哎,都怪自己兒子不争氣,沒能被傅家小娘子看上,跟個李晚煙還牽扯上了婚事。
然而,轉念她又想,這傅家小娘子生成這般容貌,隻怕與她娘親一樣,不知要招惹多少禍端,她身後還有謝氏巨财,這在場的大婦們,不知心裡頭都在打些什麼算盤。
上一輩的風雲人物們都在曆史的長河中隕落了。
可這新一代的小輩們,才小荷才露尖尖角,剛冒出頭來。
這位傅小娘子,臨危不亂,淡定自若,在崔老太君面前也能如此鎮靜,将來不可小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