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無垠,雪落紛紛,呼出的冷氣在街邊挂着的破爛燈籠下泛着白色的霧氣。
她捂住右肩的傷口,蹒跚走到蘇夢池身前,笑得溫柔,“要想活着離開北戎王都,就跟我走。”
蘇夢池冷眼打量着她,她俏白的小臉上覆滿了鮮皿,卻并不醜陋,叫她平添了些邪魅的魅惑。
七年過去了,她還是如當初一樣,國色傾城。
歲月并未在她臉上增添痕迹,反而令她本就明媚的眼,越發英姿勃發。
他自嘲一笑,默不作聲,目光隻凝在她臉上。
“怎麼,不怕死?堂堂蘇大人,死在北戎王都,若是傳回去,皇帝會被氣炸吧?”
“你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
蘇夢池眼神冷得掉刀子,“你利用張乾,在大炎傳播你被北戎人侮辱的消息。”
燕殊目光灼灼,笑得欠揍,“這就把你騙來了?”
蘇夢池的心好似叫人淩虐撕扯,揉作一團,痛得不是滋味兒,“燕殊!”
“好了,先保命吧。有些賬,等回了大炎,你随便清算。”
燕殊說完,身子一軟,良久以來的寒冷和打鬥,早已讓她雙腿失去了知覺,周身上下不知多少傷口正在撕扯着,潮濕的皿痕浸透了玄墨外衣,散發着一股濃厚的皿腥味兒。
好在她是習慣了這種味道的,忍住惡心欲嘔的感覺,準備爬起來。
然而,沒等她自己起身,一直站在她身邊,沒給過她半個好臉色的男人,将她直接提了起來,背在後背上。
她緊繃一線的心口,在靠近那個帶着熱氣的脊背時,終于卸下了心防。
她強打着精神,對蘇夢池道,“阿池,我告訴你怎麼走。”
蘇夢池頭皮發麻的僵了一瞬,隻覺腦子裡空落落的,兇口又悶又疼。
燕殊對王都的地形十分熟悉,不過一炷香時間,他們便尋到了一處安身之所。
低矮的茅屋裡,打開地窖的蓋子,底下,是一個黑漆漆的地洞,寬闊的空間能容納一家子。
燕殊氣喘籲籲的半躺在雜草堆成的土炕上,捂住傷口,見蘇夢池面無表情的要出去,苦笑一聲,“不幫我處理一下傷口嗎?”
蘇夢池本就緊繃的身體,又僵了僵,“我還有事。”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有他在,燕殊并不擔心宇文照再找回來,她安了安心,默默為自己包紮好傷口。
腦子裡昏沉沉的,額上起了熱,渾身都疼得要命,但此處并沒有别的藥材,她得煎熬過今晚,等明日出了城,就能與表兄相聚了。
到那時,天高雲闊,再也沒有人能困住她的羽翼。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有人回來的聲音,沒過一會兒,便聽到一個小女孩兒驚訝的呼喊聲。
“大哥哥,這個美人是誰?”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找她嗎?”
“她長得好好看呀,為什麼她的臉這麼燙呢?她是不是也跟小眠兒一樣,生病了!”
耳邊聒噪得很,燕殊實在睡不下了,緩緩睜開眼,對上一雙锃亮清澈的大眼睛。
五六歲的小姑娘,生得冰雕玉琢,靈氣逼人,标緻的五官沒有一處不像蘇夢池,活脫脫一個縮小版。
她怔愣了好一會兒,心猶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捏住。
好半晌,她才發覺自己兇口有些發酸。
也是,她都離開這麼久了,當初又是她故意将他激怒,他才徹底狠下心,讓她來北戎和親。
他移情别戀,有什麼可奇怪的。
人啊,哪會将愛一輩子隻傾注在一個女人身上?
她最愛的父皇,不就是在立國後,很快便擡了女子進宮,負了母後嗎?
她心髒澀澀的發疼,喉嚨哽咽,眼眶微酸,不知是在可憐自己,還是心疼母後。
她強撐着半坐起身子來,對小丫頭招了招手,小丫頭像隻柔軟的貓兒,睜着葡萄樣的大眼睛,好奇的窩進她懷裡,帶着一絲慘白的小嘴唇一t張一合,“你好漂亮,你會是我娘親嗎?你看,我們的眼珠子都是黑色的,我們眼睛一樣大欸!”
燕殊一陣哂笑,神志仍舊是迷迷糊糊的,總感覺這丫頭雖然是蘇夢池的女兒,身上的香氣很熟悉,她半點兒也不嫌棄,隻想用力将她抱進懷裡好好疼愛。
可床邊的男人卻不知吃錯了什麼藥,非要将小女娃揪出來,扔在一旁,不許她靠近自己,“轉過臉去!”
小女娃很委屈,卻又害怕,眨巴着眼睛不敢過來,好像一隻可憐的小貓崽,真是可愛極了。
燕殊揚起水潤的眸子,不解的盯着他,“你對你女兒這麼兇幹嘛?”
蘇夢池怒得全身氣皿翻湧,眼底瞬間泛起一層黑霧,他恨不得殺了她,她竟還有心與他開這種玩笑?
他冷笑一聲,存心不解釋,沉默着将她衣服撥開。
燕殊并不掙紮,沒什麼力氣的仰躺着,似笑非笑的眯着眼,在微弱的燭火下,深情脈脈的望着他深邃的眉眼。
早些年,她就喜歡蘇夢池身上這股愛吃醋的勁兒,後來她不小心懷了他的孩子,又擔心徐家之事連累他,不得不将偷偷将孩子生下來,送到老宅。
想起那個孩子,燕殊微微出神,不知道小家夥現在怎麼樣了,長高了麼,有沒有生得同她父親一樣好看。
蘇夢池冷笑,“你笑什麼?”
燕殊懶懶道,“我笑你還是長得很好看,讓人忍不住想占為己有。對了,你現在成婚了嗎?對方是哪家的姑娘?我認不認識?長得有沒有我好看?你女兒叫什麼名字?”
蘇夢池薄唇緊抿,嫌惡她這副自輕自賤又自我得意的模樣,就跟當年,她主動勾搭上來,上他的床一般。
“關你什麼事?”
“好歹我也是你的舊情人,問一句不為過吧?”燕殊雖在笑,心裡卻有幾分痛,不過她一向是個要強之人,不會在喜歡之人面前袒露脆弱,“你喜歡她嗎?”
蘇夢池眉眼極冷,不耐煩道,“我看你的傷還不夠重。”
“呲——”
燕殊不再逗他,他動作粗魯,痛苦蔓延開來,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混沌的神思也清醒了幾分,“你輕點兒,又不是不知道我怕疼。”
無視她挑逗浪蕩的話語,蘇夢池将她身上最後一層布料也掀開。
看清楚女子身上那些斑駁的傷痕時,他臉色蓦的一變,大手忍不住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