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看他一眼,卻并未多問什麼,讓人帶他們二人下去就坐。
傅嘉魚領着徐玄淩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恰好就在李祐對面。
她輕輕擡眸,坦蕩淡然的直視他一眼。
堂中已無人再瞧不起她夫君,有崔老太君一句喜歡,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李祐眸中瞬間濃黑如墨,冰冷強勢的目光,直直的向她射去。
傅嘉魚隻當沒看見,轉過頭,拉着徐玄淩的大手,嫣然淺笑,“夫君,快坐。”
見那醜男人堂而皇之坐在女子身側,女子身子傾斜,好似親昵的靠在他肩上,李祐心頭越發煩躁。
她故意的,她定是故意親近徐玄淩,來讓他心中不悅,看來,他是該找個機會,将那不聽話的小丫頭拉過來,好好懲罰懲罰她!
傅嘉魚根本不在意李祐是何種心思,她隻是在想,徐公子究竟為何知道老太君一定會喜歡這款定勝糕,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糕點,他做時,她在一旁嘗了一塊,很難吃,不太好入口,可崔老太君卻吃得淚流滿面……
堂内很快便起了歌舞,衆人都開始祝賀崔老太君生辰快樂。
歌舞結束,大家開始獻上自己的賀禮。
旁的權貴送的都是些珍貴榮華的禮物,算不得出挑,卻也不出錯。
蘇家送的是蘇夢因親手抄寫的長壽經,崔老太君雖不喜歡蘇家權勢通天,擾亂朝綱,卻對蘇夢池兄妹二人很客氣,禮貌的将禮物收下了。
至于程家,送的則是程令儀親手繡的一道壽屏,初看平平無奇,若細看,才發現竟然是最複雜繁複的雙面繡,一側繡的是東京盛世繁華,另一側繡的是徐州自然風光。
程家一向隻出武将,能在繡工上如此花心思,可見程家三姑娘賢德之名名不虛傳。
“你這丫頭真是有心了,這樣的手藝,便是宮裡的繡娘都未必能繡得出來。”
少女俏臉微紅,微微垂頭,“老太君喜歡令儀的禮物便好。”
崔老太君不免暗暗多打量了程令儀一眼,小丫頭花容玉貌,今年十八歲,年紀大了些,卻顯得成熟穩重,端莊大方,身上沒有半點兒武将家中的粗鄙之氣,反而像是高門大戶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瞧着十分喜人。
程家有意與崔家聯姻,她的長孫崔铉前日還專門到她房中說起了此事,看樣子,她那往日裡不近女色的孫兒,也是屬意這位三姑娘的。
老太君笑了笑,撫了撫她的手背,收下賀禮。
程令儀松了口氣,轉身回座位時,擡眸看了一眼傅嘉魚身側的男人。
本是個十分醜陋的男人,沒什麼好看的,可一看到那雙桃花眼,她心頭便狠狠一顫,為何……為何眼神那樣熟悉?
怎麼會……那麼像她的珩哥哥?
她步子急了幾步,若不是身後的丫鬟鳴蟬暗中拉住她,隻怕她便要在此處失态了。
程令儀飛快反應過來,抿了抿唇,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隻是心神不甯的揪了揪手中的帕子,時不時往徐玄淩方向看去,想一探究竟。
之後,便輪到了衛國公府李家。
傅嘉魚面無表情的擡起清澈的雙眸,淡漠的往李晚甯臉上看了一眼。
果然,李晚甯還是如書裡那般,獻上了那尊南海玉觀音像。
也是,這麼好的東西,今日不出風頭,日後,可就沒機會了。
南海玉觀音像一出,滿堂嘩然,就連蘇夢池冷淡暗沉的眸光亦動了動,崔老太君原本黯淡的眸子亦瞬間犀利了起來。
老太太是出了名的愛玉觀音,這尊南海觀音像天然雕琢,人工雕刻得非常少,是一件十分難得的天然神品!
李晚甯攢起一個溫婉端莊的微笑,福了福身子,“觀音獻壽星,晚甯恭賀老太君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崔老太君激動得幾欲站起來,癡迷的望着那尊高大的玉觀音,“好!好啊!這份壽禮真是讓我高興!快擡過來讓我看看!”
李晚甯得意的抿起微笑,挑釁的往傅嘉魚臉上看了一眼。
莫說在場所有人都羨慕她出的風頭,便是她那位最難纏的婆母,長信侯夫人此刻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看來,過了今日,她回到侯府,婆母近日應當不會再刻意為難她了。
等她想法子懷上夫君的子嗣,婆母更會對她刮目相看。
她唇邊笑意更深,“來人呐,将觀音像擡過去,讓老太君欣賞欣賞。”
“等等——”
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李晚甯的洋洋得意。
李晚甯眸子微眯,身形微僵。
傅嘉魚淡然自若的從席位上站起身來,露出一個單純無辜的微笑,“宋少夫人是不是記錯了,這份賀禮,分明是我送給老太君的賀禮才是。”
崔老太君撫摸玉身的手微頓,老神在在的坐回了羅漢床上。
在場衆人視線又齊齊朝李晚甯與傅嘉魚看去。
李晚甯臉色微沉,“昭昭,你胡說什麼呢,這分明是我從衛國公府帶出來的東西,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了?”
傅嘉魚走到堂中,臉上笑意未減,落落大方道,“大家都知道,在嫁人前,昭昭一直寄居在衛國公府,這尊南海玉觀音像明明就是我留在國公府濯纓閣私庫裡的東西,怎麼就變成甯姐姐你的了呢?”
李晚甯似笑非笑,訝異道,“昭昭妹妹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難道我堂堂衛國公府還會動用你的東西不成?”
這話将傅嘉魚貶低得一無是處。
衛國公府高貴,她傅嘉魚低賤,她國公府根本看不上她這商女的東西。
不少夫人姑娘們低聲議論起來,說的都是傅嘉魚鮮廉寡恥,大庭廣衆出言不遜,想搶風頭的難聽之言。
傅嘉魚心知李晚甯就是抓住了大家隻看權勢,士庶有别這一點,她們根本不相信南海玉觀音像是她的,她們隻知衛國公府是尊貴的高門大戶,豈會挪用一個商女之物。
眼見李晚甯越發得意,她勾起唇角,恭恭敬敬對崔老太君行了個禮,揚聲道,“老太君,我可以證明,這尊玉觀音乃是我母親謝迎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