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嘴角微抿,面色有些難看。
好歹丢失财物的是國公府内宅,内宅多是女兒家的住所,又怎能讓外男随意踏入,這般大張旗鼓的讓人帶兵進去,鬧得跟抄家似的,不吉利也不合規矩。
宋氏心口慌得要命,本想阻止張大人,奈何紅唇一張,那張大人便已雷厲風行的出去了。
不少女眷輕蔑的眼神落在宋氏臉上,私下裡互相議論,真正關心的少,大多數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滄浪閣裡亂上加亂,崔老太君緊了緊手,感覺掌心裡小姑娘幼嫩的手指一陣沁涼。
“孩子,你怎麼樣?”
傅嘉魚眼尾微紅,小心翼翼擡起濃密的長睫,“老太君,那鑰匙是娘親留給我的,我……我想去看看,您能陪我一起去麼?”
崔老太君年紀大了,最看不得這般可憐的小姑娘,忙起身道,“好,我陪你去。”
傅嘉魚其實并不想利用這位慈祥的老人家,可她也沒有辦法,隻得内疚的輕咬下唇,“昭昭謝老太t君。”
日後,她會補償老人家的。
宋氏忙亂中,回首見傅嘉魚攙着崔老太君的模樣,心頭一緊。
沒等她想明白什麼,崔老太君便沉聲道,“大家别亂,同我一道去皎玉堂看看。如今府丁将這衛國公府圍得水洩不通,又有張大人的兵卒在,料那賊人也逃脫不了,還是先找到昭昭的鑰匙要緊。”
在座的女眷們皆是各家大宅裡掌權的大婦,崔老太君一說話,衆人都安靜下來附和,認真聆聽老夫人吩咐,比起剛剛混亂的場面不知好了多少倍。
崔老太君笑道,“宋夫人。”
“老太君您說。”宋氏扯了扯嘴角,隻覺今日自己多年維護的臉面被丢得差不多了。
崔老太君牽着傅嘉魚的小手,不怒而威,“孩子膽子小,勞煩你帶帶路。”
宋氏似笑非笑的瞪傅嘉魚一眼,哪敢說個不字,忙帶着女眷們往皎玉堂方向走。
滄浪閣在前院,衛國公府占地面積不算小,前院後宅分割明晰。
穿過垂花門,走過抄手遊廊,又轉過一個寬大的花園,才到了皎玉堂院門外,進了院門到書房,還有一段路程。
傅嘉魚始終低着頭跟在崔老太君身側,有她在,宋氏也不敢越過她走在最前面。
她遞給疏星一個眼神。
疏星會意,身子悄然脫離了人群,從角門不動聲色進了皎玉堂内院。
而傅嘉魚這才深吸一口氣,帶着崔老太君和身後的衆多女眷,一起走到了掩映在一片竹林裡的書房外。
果然……
她們人剛到,賊人沒看見,卻見書房窗戶半開,裡頭動靜不小,傳來一陣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男人低沉的呼吸和女子嬌嫩的呻吟,夾雜着男女互訴愛意衷腸的聲音。
“阿月,你這小妖精。”
“嗚,世子,妾身身子還沒好,你輕些。”
“穿成這樣來尋我,生怕我不敢懲罰你,嗯?”
“妾身是專門前來為世子慶賀的,世子還不領情麼?若世子不領情的話,那妾身現在便走……”
“你敢。”
男人一句話落,書房内,女子痛苦又愉悅的聲音又高亢了幾分。
男人越發沉溺,呼吸粗重而炙熱,恍惚中,又徐徐道,“阿月,别走,留下來陪我。”
那女子聲音楚楚可憐,似被欺負得狠了,“可世子的未婚妻還在府内啊。”
男人聲線嘶啞,終是意亂情迷,“阿月比那傅嘉魚,不知好上多少倍。”
正是這一句,不知好上多少倍。
讓傅嘉魚臉色慘白,眼眶一酸,苦澀的淚水滾滾而落。
是啊,在李祐心裡,她永遠比不上女主江畔月光風霁月。
可光風霁月如他們,不也在書房這樣神聖的地方,做那種龌龊的事麼,他們又比她這商女高尚在哪兒呢?
在場所有女眷都驚呆了。
宋氏更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呆怔在原地,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崔老太君站在最前頭,書房裡是什麼情形,她看得最清楚,一想到身邊的小姑娘正是那位世子口中不如通房的未婚妻,便擡手捂住小丫頭的雙眸,臉上浮起一抹怒意,“真是有傷風化!大家還不快出去!”
這一聲矍铄洪亮的怒吼,才讓宋氏如夢驚醒,她已顧不得體面,白着臉怒道,“真是造孽!來人!還不快去将那賊婦給我捆起來!”
幾個仆婦手忙腳亂的沖了進去。
說完宋氏又回頭對衆女眷們想解釋什麼,張了張口。
看着那一張張輕蔑嘲諷的臉,恁是哽了許久,抱歉的話才說出口。
國公府鬧出這種醜事,大家也不好再留下來看熱鬧。
不過,隻要過了今日,國公府的醜聞一夜之間便能傳遍整個東京城。
世間總不乏看笑話的人,隻是可憐了傅家那位少失恃怙的小娘子,眼看就要嫁人了,偏在這時候未婚夫與别的女子在書房偷情,還是在冠禮上被這麼多人發現,這事兒放任何門戶裡都會被狠狠戳上脊梁骨!
男子還好,不過是多了個風流多情的名聲,将那女子開了臉收在房裡做個妾侍也就罷了。
可傅小娘子呢?
人還未過門,就被别的女子捷足先登。
就算日後做了國公府的主母,今日之辱,也會伴随她一輩子,去哪兒都擡不起頭。
大家歎了口氣,都心疼起這位小娘子來。
然而,不等大家從皎玉堂撤離。
傅嘉魚卻輕輕放開崔老太君的手,瘦弱單薄的身子從人群裡站出來,走到中央,淡淡的看着從書房内衣衫淩亂着被捆出來的江畔月,一雙眼蓦的通紅。
紛紛揚揚的風雪裡,她小臉發白,帶着哭腔,揚聲道,“李祐負我,還請諸位夫人作證。今日,我傅嘉魚要與衛國公府世子李祐退婚!”
退婚?
衆人又是大驚,剛拔起的步子,又放了下來。
莫說宋氏氣得渾身發抖,便是剛整理好衣冠從書房走出來的李祐,亦皺起了眉頭。
他冰冷的視線看向立在庭中的傅氏。
剛歡好過的俊臉還帶着一絲薄紅。
“傅昭昭,你在說什麼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