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她昨夜有多害怕,她幾乎不敢想,若小主子當真出了什麼事,她該怎麼活下去。
後來親眼見姑爺将小主子救出來……她直接熱淚盈眶,隻差當場給姑爺跪下了。
“好啦。”傅嘉魚知道月落對自己忠心耿耿,絕不可能背叛,笑着抱了抱她,替她拂去臉上的淚痕,柔聲道,“我現在這不是沒事麼,月落姐姐并沒有錯。”
月落哭道,“奴婢昨日是真的怕了,怕姑娘出事兒,若姑娘……”
一向如大姐姐般沉穩的月落還是頭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失态,傅嘉魚心疼的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溫柔的笑了笑,“姐姐不必自責……這與姐姐有何相幹?隻要有人想算計我,哪怕姐姐拼了命來保護,我也還是會落入他們的圈套不是麼,隻要我現在還好好的就好了。”
傅嘉魚的寬慰讓月落平靜下來,隻眼中還閃爍着淚花。
“就是,月落姐姐難受什麼,錯的明明是安王。”疏星在一旁氣得搭腔,“他堂堂一個皇族王子,為何要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真是該死!比李家那些人還令人不齒!”
說着她又覺得憋屈,側過身子扶着哭得搖搖欲墜的月落,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隻可惜,我們人微言輕……被欺負了也隻能忍氣吞聲,真是權大一級壓死人……姑娘,咱們日後還是離這些官宦人家遠些才好……”
傅嘉魚嘴角泛起一個淡淡的冷笑,拉着兩個丫頭在羅漢床邊坐下,“你們放心,很快,我們便不用再受制于人了,至于安王——”
她眯了眯眼,想起昨日他那隻手向自己伸過來時,便覺得惡心。
她并非不害怕,當時即便昏沉一片,但她還是什麼後果都想到了。
所以,那一刀,她插得毫不猶豫,哪怕事後安貴妃會來找她麻煩她也顧不得。
“姑娘還不知道吧?”月落突然開口,噗嗤一笑,“昨日夜裡,安王府好大一出好戲,隻怕今日一早,便傳遍整個東京城了!”
傅嘉魚與疏星一齊露出好奇之色,“好姐姐,什麼大戲,快說給我們聽聽!我隻聽說安王府昨夜進了刺客,有人刺殺了安王!”
被疏星這敞亮的嗓子一喊,月落心情緩解了許多,她昨夜離開得晚,姑娘在安王府中的春藥,可若真要在安王府讨個說法,反倒對姑娘名聲無益。
這啞巴虧,她們隻能自己吃下來。
是以,事情發生後,姑爺帶着姑娘悄然離開,她與莫雨留下來善後。
等她徹底冷靜下來,便隻身往齊天閣走去。
“那時齊天閣十分熱鬧,賓客們觥籌交錯,安貴妃一臉笑意對衆人說湖邊還會放煙花,邀請大家一齊去湖邊賞玩。”
傅嘉魚安靜的聽着,昨日雖然驚險,好在徐公子來得及時,此刻她雖然恨安王無恥,卻也并未失去理智。
疏星眼巴巴道,“然後呢?”
月落抿唇一笑,看向自家姑娘清麗的小臉,“然後等所有人到齊後,煙花還沒點燃,便有人眼尖的發現安王渾身赤裸的被人倒挂在那觀景閣外的門匾上,一瞬間,所有人都炸了,紛紛看向安王。等看清那上頭的景象,安貴妃臉色大變,急忙叫人将安王放下來,又命人驅散賓客。後面的事兒,奴婢雖沒有親眼所見,可一路上出來,耳邊盡是各家各府丫鬟婆子們對安王赤身裸體的議論,如此人多眼雜,即便安貴妃嚴令禁止不許大家往外說,也會有不少消息傳出去,更何況,還有咱們姑爺在背後操縱,安王生辰宴上失儀之事,隻會被傳得越來越玄乎。”
傅嘉魚料到是徐公子與莫雨所為,嘴角牽開,眼中多了一絲冷意,“這大概便是因果報應吧。”
如此一來,安氏後院兒着火,流言蜚語潮水般湧來,安貴妃就算想找她算賬,也要考慮一下安王的體面。
畢竟……她昨夜慌亂之中不小心瞄了一眼。
安王……可比不上徐公子一星半點兒啊,那麼多夫人貴女看着……安王豈不是大丢顔面?
等等,她……她想什麼呢!
傅嘉魚反應過來,臉上燒得慌,忙深吸一口氣,将徐公子那性感多情的俊臉從自己腦子裡揮散出去。
疏星聽得哈哈哈直笑,“這下,安王哪還有什麼名聲可言呀?他本是東宮人選,如今鬧出這麼大一個醜聞,隻怕禦史們嘴皮子都要說破了,皇帝陛下也會慎重考量,要不要讓他做儲君吧?可咱們大炎王朝隻有兩個皇嗣……若安王廢了……那就隻有……”
她話到一半,被傅嘉魚擡手按下。
疏星機靈的眨眨眼睛,急忙用手做封唇模樣。
月落擔心的眼神落在女子澹靜的容顔上,臉上寫滿了擔憂,安王雖不成器,可廢太子也并非最優解……
所有人都沒說話,對如今複雜又簡單的朝局心知肚明,也許不止她們,就連這東京城中每日都在觀望禁宮的權貴們也明白,安王不是儲君的最佳人選,安緘默入獄,安氏看似繁榮,實則也隻是個随時會垮的空殼子,所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禁宮中那人手上。
可他至今沒有出面,沒有發布诏令,沒有責罰安氏。
從古至今,帝心似海,君心難測。
沒有人知道宮裡那位到底在想什麼,也沒人知道他常年幽居在宮裡,除了煉丹修仙又在做什麼。
距離徐皇後薨逝已經七年過去了,墨城的守衛軍又增加了一倍,别院裡,廢太子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也是個未知數。
傅嘉魚笑了一笑,又斂起笑意,目光悠遠的看了一眼雕花隔扇的窗外,窗外春光正好,有輕盈的雀鳥站在廊外的欄杆上,小尾巴一上一下晃動着,甚是可愛。
她端起身旁矮幾上的茶盞,慢慢呷了一口,“東京城的風,快要起了。”
……
安王生辰宴一過,傅嘉魚在東京這邊也沒了别的大事兒要做。
她與衛國公府退了婚,此事還需跟謝家有個交代。
還有父母親的牌位,既然不能留在傅家,也該送回老宅的祠堂裡安頓。
她想了想,便吩咐月落下午去将吳青柏請來,商量商量回宿州清江府一事。
臨走前,她還需要再見一見東京城裡所有謝氏鋪子的掌櫃們,也要安排好支援北境徐氏舊部的糧草和銀錢,至于她早前便讓吳伯伯屯下來的馬匹,相信很快便能派上用場了。
梳洗後,她正想去書房看看莫雨與徐公子說了什麼,剛出門,便碰見男人神色凝重的從書房出來。
莫雨臉上也不太好看,看起來不是什麼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