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他若是還活着,心裡牽念着慕晚吟,怎麼都會想辦法聯系她的。
但凡有所聯系,他就絕不會查不到。
可偏偏……
樓文鶴跪在獻文帝面前,“大皇子行事幹脆利落,蕭驚寒當初那般扶助他,他都能下此狠手。”
後面的話他沒說,他自己都覺得遍體生寒,就别說身為人父的獻文帝了。
他對言豫的感情,十分複雜。
疼愛,愧疚,想彌補,既想他承歡膝下,又想他能夠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帝王,有謀略有城府,能夠坐穩這江山。
想要的終究是太多了。
一如當年他對蕭驚寒,疼愛的時候舍得拿命去疼愛他,可當他成了自己手裡的利劍,他又日夜懸心,這利劍什麼時候會不聽使喚的反向插進自己身體裡。
獻文帝隻想了這麼一小會兒,便承受不住的暈了過去,王院正每次來施針,面容都會沉幾分,獻文帝也知道,自己沒多少日子了。
前方的戰事焦灼,言豫麾下隻有杭清,對面的慕家三子文武皆有,配合起來,一度讓他非常難受,可他沉穩冷靜的等待時機,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親率大軍,打下了瓊州,讓蕭彥辭不得不率軍退回秀州修整。
這一喜訊傳回,朝野上下皆贊賞,就連宋錦承和蔺槐安都有些驚訝,“言豫年紀輕輕第一次出征,就能這麼有耐性,那對面的慕家領軍之人慕若淮,是慕謙藏私了多年的。”
蔺槐安眼中暗含深意:“看來大皇子也是穩重之人。”
宋錦承挑了挑眉,“言侯養大的。”
言家世代簪纓,每一代都有帝師宰輔,顯赫的時候是宋家在他們面前都算不了什麼,言後年輕時更是世家貴女之典範,若非言後出事,大皇子出生便該是太子,言家……
宋錦承想到此處,似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言後既是如此顯貴之女,怎敢在宮中行穢亂之事,言氏一族的靜默,十幾年對言豫的養育……
呵。
這其中心機謀算,可真是一潭攪不清,看不透的渾水啊。
獻文帝要獎賞随言豫出征的将士,也順便趁機敲打了鄧将軍,讓他們這群之前不服言豫,不肯随他出征的老将看看,他的大皇子,壓根不輸蕭驚寒。
鄧将軍等人自是要受些閑言碎語的,可他們軍旅之人都不在乎這些,想着言豫此戰雖勝,也需要援軍和糧草,鄧将軍便趁機提出押送糧草補給,增援。
獻文帝看他識時務,也給了他這個台階下,讓他一起去了。
不過他讓鄧将軍把慕晚吟帶上了,慕晚吟起初不明白,她在長安城待着,獻文帝不是該更放心些嗎?
把她送走了,不怕她鬧事?
後來獻文帝召她進宮,讓她去傳旨,她才明白了點什麼。
“冊封太子乃是國之大事,皇上不等着大皇子回朝再宣布?”慕晚吟看着面前的聖旨,不由得發問。
獻文帝臉色發青,人已經瘦成了骷髅,身體似乎在寬大的龍袍裡蕩。
他眼神幽深的看着慕晚吟,“你是神醫,應該看得出,朕這身子的情況。”
慕晚吟垂眸,沒答話。
她看得出,獻文帝已經油盡燈枯了。
所以他現在傳旨可能有兩個意圖,一是安言豫的心,讓他好好打仗,太子之位給他了,隻要他能夠打敗蕭彥辭這個逆臣,得勝歸來之日,便是他坐擁天下之時。
二是鼓舞軍心,蕭彥辭造反不就是為了皇位嗎?他麾下的将士,也想得從龍之功,可獻文帝封了言豫為太子,無疑是告訴蕭彥辭,他就算打赢了言豫,這輩子也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室宗親都可以讨伐他,這是給他和叛軍的沉重打擊。
蕭彥辭知道了怕是會氣瘋。
身為君父,他一捧一踩,對兩個兒子的親疏疼愛,體現的明明白白的。
慕晚吟勾了勾唇,無端覺得諷刺。
“别露出這種笑容,跟你娘似的,在男人面前一點心思都藏不住。”獻文帝輕嗤了一聲。
慕晚吟擡頭,她心底有些激動的情緒翻湧,考慮着是不是該問,獻文帝跟她娘是怎麼認識的,她娘的消息,獻文帝知道多少?
獻文帝今日傳她來,便是要說這事,“你娘與朕認識很多年了,朕早知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當初你跟驚寒一同進宮,你非要做他王妃的時候,朕就覺得,你不是慕晚吟,該是跟你娘一個時代來的人。”
所以後來不管她做出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他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甚至為她次次破例,封她為醫官,給她權勢地位,讓她得了侯爵之位。
本就是出類拔萃的人,隻不過來錯了時代,他不想拘泥她們,讓她像她娘一樣,滿身才華抱負,卻無法施展。
抱憾終身。
慕晚吟聽獻文帝說了她娘的事,更覺得自己還有重任,她娘穿越的身份是大周貴女,她當真死在柳眉和慕謙手裡了嗎?
她總覺得不一定。
獻文帝說完這些,也累了,讓她拿着聖旨出宮了,期間隻字未提蕭驚寒。
慕晚吟本來也不想提的,可是蕭驚寒的皿迹,她每天晚上都夢到,她走出養居殿的聲音,幽幽遠遠飄入獻文帝的耳朵:
“皇上,蕭驚寒曾說,他不後悔生在帝王家,生做蕭驚寒。”
獻文帝驟然氣皿翻湧,從龍椅上滾了下來。
獻文帝的聖旨傳到戰場,鄧将軍等人随軍同行,都在跪聽了慕晚吟宣旨之後,高聲恭賀,“太子殿下千歲!”
言豫平靜的接過聖旨,傳令,“衆将士一路奔波而來辛苦,孤為大家接風洗塵。”
言琢去辦這t事了,鄧将軍也去探望杭清,跟他了解最近的戰況。
營帳之中,隻剩下慕晚吟和言豫。
兩人面對面,明明是好久不見該叙舊,一時卻尴尬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慕晚吟想着,還是先恭喜言豫,“太子殿下如願以償,微臣恭賀殿下,祝大殿早日破敵軍,抓逆臣,得勝回朝。”
言豫已經接受了他們生疏的事實,心裡卻還是會難過,“平身吧,孤會盡力的。”
言豫同她在桌前坐下,他想給她泡茶,可他好久不沾這風雅之事,做起來竟有些笨拙,慕晚吟纖纖素手接過茶壺,随意擺弄了幾下,一搖一晃,便有清新的茶香四溢,聞之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