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慕若風一時啞口無言。
蕭驚寒的話,并未刻意施壓,卻像一座山峰朝他壓了過來。
他的膝蓋在發軟,若是此刻跪下認錯,還能以一時妄言,把自己的錯誤給掩蓋過去,若是蕭驚寒再責問下去,便不僅僅是口舌之過了,而是冒犯聖威。
他一個被停職的落魄侯府之子,現在哪有能力承擔這個後果?
慕若風求救般望向蔺槐安,他這是替蔺家做事,替蔺雲婉說話,一時失言了!
蔺槐安手裡拿着本書,不動聲色的翻閱着,仿佛壓根與他不相識。
而他擡頭瞥向隔間的時候,卻隻能看到身影,根本無法親見蔺雲婉。
他……
慕若風一時害怕,魁梧的身軀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顧朝惜撞了撞言豫的肩膀,輕笑道,“叫你别着急吧?看看皇叔,一句話就讓慕若風老虎變臭蟲,自找不痛快!”
言豫心中慶幸,又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唇,幸而方才阿朝攔住了他,沒有與慕若風硬碰硬,否則還當真是要給慕晚吟招禍事了!
他擡頭看向蕭驚寒,敬佩的眼神之中,還有些自卑。
他當真比皇叔差很多。
蕭驚寒沒有繼續看慕若風,他是什麼心思,他一清二楚,此刻發落了他,倒是顯得他刻意維護吟兒,在這群崇拜蔺家的學子面前,給吟兒招黑。
讓慕若風自己下不來台,他更為難堪,也讓蔺家知道,慕若風此人無能,讓他們此後再想利用他針對吟兒的時候,多掂t量掂量。
但偏生蔺雲婉的死忠之人裡,有那麼幾個不長眼的,譬如周志高。
他今日得了蔺雲婉一次求情,便像是聽了聖旨一樣,精神亢奮,“王爺,這慕公子雖然詞不達意,有些失了水準,可他乃是侯府嫡長子,與那位慕太醫從小一起長大的,可謂深知她品行,連他這等親近之人,都言說她諸多缺點,王爺也不會不知道吧?”
他如此英明神武之人,怎就被那粗鄙女子給迷惑了呢?
難道就因那女子有幾分姿色?
他料想,定是不如蔺小姐的!
蔺小姐雖不露面,也是仙人之姿!
“我也是同慕太醫一起長大的,從未見她行差踏錯,品行偏頗。”
一道清冷冷的聲音傳來,像碎玉擊石,在衆人的争執中,顯得與衆不同。
“咦,誰在說話?”
人群中面面相觑,似乎找不到出聲之人。
蕭驚寒覺得這聲音仿佛聽過,但不熟悉,卻頗有風骨。
言豫在自己身後的方向,發現了聲音的來源,“這是……侯府的五公子?”
“可不正是嘛!五公子原也是同慕太醫一起長大的,聽說連讀書都在一處,可比旁人更清楚吧!”顧朝惜既看到了慕晚臨,便索性大聲嚷出來,将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
蔺槐安和周志高等人,都朝慕晚臨看了過去。
少年很是清隽,站在高大的書櫃前,顯得身形瘦削,文弱無力,可那臉上眉峰如高山清澗,雪中落玉,冷白肌膚下輪廓冷峻,有一種雲山霧罩高深莫測的俊逸。
蔺雲婉站在樓上隔間,也被這道聲音吸引了。
長信侯府五公子,年幼卻才華驚世,深居簡出,甚少露面,便是出現,也少言寡語,不常與人交際。
今日,他竟在這樣人多的場合,替慕晚吟說話。
周志高與慕晚臨同為明年春闱熱門學子,他是認識慕晚臨的。
但他不喜歡,稱得上很讨厭!
因為慕晚臨并不合群,除了談詩論文,他幾乎不跟别人說話,還不參加他們的酒會,甚至在他們極有誠意邀他去萬花樓相聚的時候,甩開他們走人,眼裡那種清冷,對他們全然不屑,看着十分令人反感!
他闆着一張臉看向慕晚臨,“慕五公子這麼說,能做出什麼保證嗎?你與她親近,難道就沒有被勾引之嫌?你與她可并非什麼皿緣之親……”
“世人所見,皆由心生,你看什麼都是被勾引,可見内心是何等污穢。”慕晚臨冷冷打斷了他,轉身一瞥,仿佛極寒風暴,向人席卷而來。
十六歲的少年,臉頰都還有些稚氣,眼神卻如此沉穩,似從雪地冰川之中曆練而來,令蕭驚寒都有驚豔。
他曾多次聽吟兒提起過五弟晚臨,說他才華斐然,又心地純良。
長信侯府這樣的生長環境,他便像是淤泥之中的青蓮,着實優異。
周志高比慕晚臨虛長幾歲,如今卻被他當衆辱罵,早已氣的七竅生煙,“你怎可随意言人污穢!我看你才是内心污穢!”
“是我内心污穢,還是你随意言論,踐踏女子聲名?慕晚吟雖為女子,卻是五品醫官,有執掌太醫院之權,你雖為男子,有參加春闱之能,卻尚未入仕,你辱她,便是以民犯官,可知,該當何罪?”
慕晚臨字字堅挺,嗓音未見淩厲,卻勢如刀鋒,逼人節節敗退。
周志高的臉色是紅了又白,漲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該死的慕晚臨,竟指他以民犯官!
他……
“哎喲,可算是有人說句公道話了,不說咱們可都忘了,這一個個都嫌慕太醫這不好,那不好,卻忘了,這裡多少人,連慕太醫的官階都摸不着啊!”顧朝惜抱着胳膊,哈哈大笑。
他笑聲肆意,感染的言豫也不由得想附和幾分,他看向蕭驚寒,“皇叔,阿豫記得,春闱中舉,便是天子門生的狀元郎,首次授官也不過從七品吧?”
蕭驚寒淡淡回,“不錯,不過本朝有個先例不同,小公爺三年前應試,是被皇兄提前欽點,直接官至正七品。”
宋錦承被點名,連忙謙虛道,“勞王爺惦記,下官不才,到如今也比不上慕太醫,官職五品,下官還有待向慕太醫學習,慕太醫可比下官要小六歲有餘呢。”
整個趣書閣都一陣寂靜,宋錦承這話,看似謙虛謹慎,實則是狠狠一巴掌,扇在周志高等人的臉上!
你們一群志得意滿的學子,在慕晚吟面前,算個屁啊?
春闱都還沒開始考,什麼官都沒撈着,你們敢議論當朝五品太醫?
真是找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