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但願吧。”
她輕歎一口氣,閉上了眼。
葉在洲見她神情疲憊,沒再多說什麼,隻心裡暗想着,一定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柳華和江氏方才出去了,屋裡除了自家妹妹沒有旁人,他又往床邊走近幾步,看着程令儀蒼白虛弱的臉,心裡的憐惜險些都快溢出來了。
葉在洲眨了眨眼,遮去眼中的情緒,說道:“你出事那日,我已命人快馬去京城傳信,算算日子,傅兄再過兩日應該就要回來了。”
程令儀愣了一下,“葉公子,你……你給他傳信做什麼?”
前兩日江氏提了一嘴,說要寫信讓傅玖回來,被程令儀攔下了,卻沒想到,葉在洲竟會幫她給傅玖傳信?
他倆不是一直不對付嗎?
葉在洲眉間帶着兩分不易讓人察覺的失落,“程郎中,你莫怪我自作主張,眼下你被人暗害,真相還未查明,他是你相公,這種時候,理應回來照顧看護你,難道他遠在京城,就可以對你不聞不問了嗎?”
程令儀一時竟無言反駁,隻好說:“話雖如此,但他十年寒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如今正是他科考的關鍵時刻,前程要緊,怎能因為我耽誤了?”
見她如此為傅玖考慮,葉在洲心中酸澀難言。
沉眸說:“你處處想着他,可他呢?反正信我已經傳了,若這種時候他都不回來,也就沒資格做你相公,而且……”
他看了一眼程令儀,心裡劃過一聲歎息,“我知道你憂心,已經向舅舅打聽過了,三月中旬會試結束,下旬放榜,四月前舉行殿試,待他接到信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了,礙不着他的前程分毫,若他有幸中榜,此時離京,無非就是讓他少了一些宴飲應酬的機會,若他真的愛重你,這些事與你比起來,應該也算不得什麼。”
程令儀歎了口氣,“即便他回來,也做不了什麼。”
“怎麼做不了?”
葉在洲目光落在她臉頰上,略一停頓才轉開,接着說道:“眼下既然已經知道,殺手是從京城來的,傅兄去京城多日,遠比我們更熟悉那裡,說不定可以讓他幫忙探查兇手的蹤迹。”
葉茵茵點頭附和道:“是啊,傅姐夫若是知道這事,也一定不會放過兇手的。”
聽到她的稱呼,葉在洲面上露出一絲不悅,提醒道:“茵兒,你怎能胡亂叫人,若是讓旁人聽見了,豈不是要說葉家沒有規矩?”
葉茵茵心知他是在吃傅姐夫的醋,扁了扁嘴,沒有說話。
程令儀覺得他有些過于嚴厲了,忙打岔說:“不妨事,茵茵跟我都是說笑慣了的,沒什麼,隻不過,那兩個殺手來曆不凡,背後的人恐怕也不簡單,說不定與程家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我家相公乃是一介書生,剛去京城又勢單力薄,如何能抓得了兇手?”
聽她這樣說,葉在洲臉色不但沒有變好,甚至還更加陰沉了幾分。
程令儀不明白他到底在生哪門子的氣,笑了笑問:“葉公子,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葉茵茵看到自家哥哥的表情,怕他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搶着說:“程姐姐,你總護着傅公子做什麼?他是你相公,就應該為你做這些事,不管能不能查到什麼,總歸是出了一份力,也多了一分希望呀!”
程令儀點了點頭,“也是,既然他要回來,那我便跟他說一說這個事情。”
葉在洲神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葉家兄妹怕打攪到她養傷,便沒多留,隻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
路上,兄妹倆坐在車裡,葉茵茵不滿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哥哥,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方才在妙手堂,你的眼珠子都快黏到程姐姐身上去了,若是叫傅伯母或者柳夫人看見可怎麼好?”
葉在洲淡淡道:“我有分寸。”
葉茵茵冷哼一聲,“你要真有分寸才好!一說到傅公子,你便暗暗較勁生氣,可你搞清楚,人家才是t程姐姐名正言順的相公,即便我是你妹妹,也覺得你做得不對!”
聽着自家妹妹的指責聲,葉在洲卻罕見地沒說什麼,隻一臉落寞地望着窗外。
見他這樣,葉茵茵心裡一軟,也不好再說什麼,感歎了一聲命運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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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的悉心照料下,程令儀養了兩日,傷勢穩定許多。
妙手堂後面雖然也有院子,但地方狹小,總不如梅園舒适,趁着這日天氣好,柳華便帶着她搬回了梅園。
這些日子,江氏又像之前一樣,每天去靈泉寺祈福,帶回靈泉水給她熬藥。
程令儀想到靈泉寺,記起上回清心大師送給她的那個念珠,就讓春草找了出來,拿在手中把玩。
不知為何,明明這隻是一串普通的檀木念珠,拿在手中撥動時,卻莫名讓人感到平靜。
上回去靈泉寺,還是傅玖陪着她一起,如今已是四月,算起來他們已有将近三個月沒見面,若他收到葉在洲的信就往回趕,眼下應該也快到了吧?
再相見時,他第一句話會先說什麼?
四月春光正好,軒窗打開,坐在榻上就能曬到太陽。
程令儀靠着軟枕,半倚在榻上,百無聊賴地想着些以前的事情,沒多久,便有些昏昏欲睡地閉上了眼。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中她感覺到,似乎有人在輕輕摩挲她的臉。
那人手指幹燥,指腹上有着一層薄薄的繭子,在臉頰上輕輕劃過時,激起一陣癢意。
程令儀沒醒,卻下意識躲了躲,還用手撓了撓臉,才又繼續睡着。
朦胧中,她仿佛聽見了一聲歎息。
這一覺睡得很足,程令儀還沒睜眼,便先緩緩伸了個懶腰,似乎是扯着了傷口,她龇牙咧嘴地‘嘶’了一聲,這才睜開眼。
剛一睜眼,便撞進一人的視線中。
那人容顔依舊神清骨秀,但卻似乎比剛走時瘦了一些,此刻,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正定定看着自己,裡面藏着一半的喜,一半的憂。
“令儀,我回來了。”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