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收拾完蘇青麥,程令儀也沒有多耽擱,背着背簍繼續往府城走去。
一路上,山林染上新綠,田野生機勃勃,到處都春光明媚的,行走在廣闊的天地間,剛才被蘇青麥引出的壞心情,也漸漸消散了去。
她不由感歎,前世她在醫院工作,排的手術雖然多到做不完,天天忙成狗,但同事之間和諧友愛,家人對她也隻有關愛心疼,從沒經曆過鈎心鬥角。
如今重活一世,卻要面對這麼多的是是非非,究竟是福是禍?
到了城外,隻見高闊的城牆一眼看不到邊,城門口挂着一副碩大的牌匾,上面是‘永甯府’三字。
城門口排隊例行檢查入城的人蜿蜒數丈,還沒入城,撲面而來便是一副繁華之景。
程令儀進城後,在一個賣野菜的老婦身邊蹲下,把背簍裡的甲魚取了出來。
這會兒街上人多,甲魚又是個稀罕東西,沒一會兒就有人來問。
程令儀要價二兩銀子,不少人都嫌貴,隻看看便走了。
直到來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一見甲魚,連價都沒問便說要買,甚至還留了一個地址,叫她以後再抓到甲魚,直接送到府上去就是。
程令儀拿到錢,肚子裡忽然饞蟲大動,便去一旁的包子攤上買了個肉包子。
一口下去,肉香四溢,她這才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解了饞,她先去城中的醫館藥鋪轉了轉,打聽到确實有郎中會用麻沸散,就放下心來。
一路來到糧鋪,她本是想全買成白米白面的,可一想到傅家的狀況,她真要這麼‘敗家’,隻怕是會招罵,便買了五升白面五升白米,還有五升黑面和五升糙米。
想起竈房調料什麼的也都沒有,又買了些鹽糖醬醋。
這些東西一共花了三百五十二文錢,夥計給抹了個零,收了三百五十文。
傅家的飯清湯寡水的,程令儀饞肉的厲害,再加上還有一個生病需要補充營養的傅玖,她便又去肉攤割了一些肉。
買的東西多,她背着也挺沉的,回程時便花兩文錢坐了個去往村裡的牛車。
剛下了車,遠遠就見傅家院門大開,裡面還隐約傳來傅瑤的哭聲。
這是怎麼了?
程令儀心裡一沉,趕忙加快了腳步,正要進院門,裡面也同時蹿出來一個人,一下撞在程令儀身上,那人險些被撞倒。
“眼瞎嗎你?”怒罵聲響起,卻是傅老太。
“奶奶走這麼急是要去哪?這兩隻雞……應該是我家的吧,是不是它們亂跑,奶奶才幫忙捉住了,那真是多謝了,不勞奶奶的手,還是讓我把它們關進雞圈吧!”
傅老太左右胳肢窩各夾了一隻雞,還是傅家養的專門下蛋的老母雞。
聽院裡傅瑤的哭聲,這兩隻雞極有可能是傅老太強行拿的。
傅老太昨日已領會過這肥婆娘的厲害,身子一閃躲開她的手,嫌惡道:“哼,你們不肯還錢,也不肯拿水田抵債,那我捉兩隻雞做利息總行,你婆婆都沒說什麼,輪得到你在這多嘴?”
她狠狠瞪着程令儀,“而且你将我家青麥打成那樣,賠兩隻雞不過分吧!”
程令儀皺了皺眉,揚聲沖院裡喊道:“娘,這兩隻雞真是你給奶奶的?”
應聲的卻是傅玖,“是我給的t。”
聽見他這麼說,程令儀便沒再攔着傅老太,隻道:“奶奶說我打了蘇青麥,那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打她?”
“打人就是不對,你這般粗魯蠻橫,改日我再好好教訓你!”
傅老太未必是心疼蘇青麥,但能白得兩隻雞,還能借此出氣,她罵人罵得不亦樂乎。
“别說是賠禮了,我作為長輩,想吃你一隻雞,難道你還敢不給?”
程令儀微笑,“自然不敢,既是相公孝敬奶奶的,奶奶拿去就是。”
傅老太冷哼一聲,終于覺得出了一口氣,擡腳便要走,可扭頭卻見程令儀身後的背簍似乎沉甸甸的,不知裝了什麼,莫非還有什麼好東西?
“你這背簍裡裝的是什麼?”
傅老太一面問,一邊探頭往她身後看去。
程令儀微微一笑,半傾下身子給她看,“是野菜,奶奶要拿一些回去吃嗎?”
臨走時用來蓋甲魚的野菜,回來她又拿來蓋糧食了。
傅老太嫌棄地撇了撇嘴,“什麼破東西也往我跟前拿,若有孝心,就該時常給我孝敬些糧食和肉!”
她其實是想拿些野菜走的,反正不要白不要,可她懷裡抱着兩隻雞,實在騰不出手拿了,這才罵罵咧咧的走了。
傅老太一走,程令儀趕忙進門。
傅玖拄着拐杖靠在門口,看她進來,解釋道:“給奶奶這兩隻雞是有條件的,我寫了欠條,讓奶奶按了手印,約定秋收後歸還十兩銀子。”
程令儀這才了然,點了點頭,“也好,白紙黑字寫着,省得她們又鬧出什麼幺蛾子。”
傅瑤蹲在雞圈旁抹眼淚,模樣委屈極了。
家裡的雞鴨白天都是她在照料,生了蛋也是她撿,她自然舍不得被人搶走。
程令儀把背簍放到竈房,從裡面拿出一個油紙包,取了一串糖葫蘆出來,“瑤瑤,看看這是什麼?”
她拿着糖葫蘆在傅瑤面前晃了晃。
傅瑤眼睛頓時一亮,可轉瞬她又别過臉,“哼,我才不吃你的糖葫蘆,若不是因為你讓家裡欠了錢,奶奶也不會搶走我的雞了!”
程令儀笑意一僵,臉色緩緩沉了下來。
“不吃糖葫蘆可以,不辨是非卻不行。”
小孩子不懂事不要緊,教一教就是了,她冷下臉色道:“你娘借錢娶親給你大哥哥沖喜,是她自己做的決定,不是我還會有旁人,所以這錢,跟我沒有半分關系,你明白嗎?”
傅瑤倔強地昂着頭,“就是你,都怪你!”
往日這女人也總是罵她,可她從沒服氣過,今日不知為何,聽到這女人教訓自己,她心裡竟有一絲委屈……
程令儀沒再理會她,把糖葫蘆又放了回去,轉身去了堂屋。
江氏也聽見了她剛才跟小閨女說的話,神色有些尴尬,隻問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