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裡的一頓飯，是對黃欣然而言。

　　一噸氮磷鉀肥，也就賺個二十來塊錢。陸天磊把化肥全賣出去，也就二三百塊錢。

　　當然他不能全賣出去，畢竟是他給自家買的化肥。

　　而且，來勻他家化肥的都是左鄰右舍，絕大部分手裡都沒有現錢，都是賒賬。等以後賣了雞蛋或賺了錢，才能給上這筆錢。

　　這麼一算，雖然得了那麼百來塊錢，其中的利潤和成本完全不成正比，畢竟他比外面的化肥賣得便宜。

　　再有就是真有外面的人過來賣化肥，也沒辦法向陸天磊這樣，一下子賣出去這麼多，其中少不得有陸天磊的情面在裡面。

　　真經營這生意，還得有人脈。

　　所以綜合所述，黃欣然算完其中的利潤就搖搖頭。

　　罷了，錢是賺不完的。

　　結了賬，把大貨車司機打發走，黃欣然這才揮别熱情的鄉鄰回家。

　　陸天磊得了消息早就煮好肉，焖了一大鍋米飯等她回家吃飯。隻是沒想到，這趟随黃欣然回來的居然還有幾位他不認識的人。

　　黃欣然給雙方引薦了一番，就邀請做人落座。

　　跟随她過來的專員原本就得了上面的交代，凡事都聽黃欣然的安排。對此，他們自然沒有任何異議。

　　吃過飯，兩名專員很有眼力見去了院子外消食。陸天磊也說起了他的打算。

　　“和人合夥做挂面生意？确定對方本分可靠？”

　　黃欣然想了想，到是沒有阻止：“這生意倒是做的。就是……您就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是原來磨灘河上水磨坊的那位，有條件有設備，隻是缺了人手和門路。他邀請我一起做這生意，我瞧着，似乎可行。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陸天磊有些愁眉不展。

　　其實對方跑來找他，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他之所以心動，就是分田分地後，那水磨坊也漸漸閑置，到閑置雖然水磨還在運轉，和曾經輝煌時的場面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對方也是存了利用他身份的意思，重新把水磨坊開起來。

　　黃欣然也知道陸天磊的顧慮。

　　他如今已經成了公社書記，早已今非昔比，雖然心動水磨坊的利潤，但是又顧慮頗多。

　　黃欣然隻考慮了少許，就提出她自己的看法，“我的想法倒是簡單。你自己和水磨坊單幹，肯定是不行的。不過，那不是還有大哥、二哥、三哥嗎？他們和水磨坊一起做挂面生意，不就沒事了？”

　　“這、這倒也是……”

　　陸天磊着實愣了好一會兒，才呐呐地道。

　　如果黃欣然不主動提，有些事，其實他也不會主動說。

　　自從他做了公社書記之後，他“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同時，自然也不曾注意到身邊的彎彎繞繞，見自己幾個兒子都過來和他走得近，還暗喜自從分家後就對他不聞不問的兒子到底是父子親，眼下不就是證明？

　　隻是很快，他就被打臉了。

　　先是大兒子和人合夥，用不正當手段拿下鄉小學的食堂資格。被人傳到他耳朵裡，狠狠懲治了對方一番，強行勒令對方停了生意回家，鬧得如今大兒見到他就吹胡子瞪眼，哪裡像親父子，比仇人都不如。

　　他還傷心着，沒過多久，老三又找到他，說是打算承包生産隊的兩個大水庫養魚。

　　結果，養魚掙沒掙錢他不知道，那水庫裡淹死了三個小孩的事，反倒鬧得沸沸揚揚。苦主家屬險些把他房子都掀了。

　　說起來老三也是倒黴！

　　那水庫大，往年也幾乎隔三岔五就有人落水淹死。可好巧不巧地，老三剛接手不到倆月，一小孩落水，旁邊兩人先後試圖去救人。結果人沒救上來，反倒多送了兩條命。

　　三條充滿朝氣的生命啊，就這樣消逝了！

　　也難怪親眷悲痛萬分，鬧到他家裡來。

　　他沒法子，隻得拿錢擺平了此事。又強行讓老三把承包的水庫低價轉手出去。

　　因為水庫才剛死了三條人命，接手那人拼命壓價。老三虧了一大筆錢。為此，老三媳婦徑直回了娘家，老三也借口去尋老婆追去了，一晃兩三個月了也沒回來。

　　也難怪黃欣然提及他的三個兒子，陸天磊臉色這麼奇怪。

　　黃欣然雖然有察覺怪異，卻沒多想，“第二種法子，你以公社的名義，和水磨坊合作。開辦面粉廠。”

　　“其三，幹脆舍棄你書記的位子，專心埋頭大幹一場。”

　　“三個法子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欠缺。端看你怎麼選擇。”

　　黃欣然話落，陸天磊也一陣恍然。

　　世間哪來那麼多兩全法？

　　不過就是取舍罷了。

　　有得必有失，就看他自己怎麼抉擇。

　　“嗯，我考慮看看。”

　　陸天磊并非舍不得他書記的位置，隻不過，朝中有人好辦事。又常言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别看他就一芝麻綠豆大的小官，真到事來的時候就有用武之地了。

　　更何況，他原本就是盼着雲琛複員後，能展開拳腳大幹一場。

　　如今的他慢慢蟄伏着，就等着那一天呢。

　　偏生陸雲琛也不急，還在部隊裡幹得好好的，他的一應準備遲遲派不上用場。

　　黃欣然沒有為陸天磊做選擇。

　　他打算怎麼做，都随他。

　　吃過飯，歇息了一會兒，她起身回了娘家。

　　其實之前黃志業已經進城，帶着小侄女，不過，他高高興興地去了不到三個月，又灰溜溜一個人回到了老家。

　　要細說，話不長也不難講，也不過就是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大嫂文英的媽也在城裡，跟着小兩口帶孩子。黃志業去了，時間短還好，時間一長，磨合多了，黃志業就死了心，又回了鄉下。

　　黃欣然之前在電話裡聽說了此事，沉默了片刻，就幹脆讓老爸留在了老家。

　　反正老爸踏實能幹，到哪裡都不缺那一口吃的。

　　黃志業接到黃欣然從陸家打來的電話，知道她下午過來後，跑去水裡摸了不少好東西回來。

　　香酥小魚、麻辣泥鳅、鳝魚段片、甚至還有一隻紅燒雞公。

　　滿滿一大盆，隔着老遠都聞見了一股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