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阊郡主卻是倚靠着亭邊往對岸看去，臉上挂着失落，等了那麼久，竟是連他的身影都沒見到。
隻隐約能聽到學子們探讨的聲音此起彼伏，多是圍繞秋闱民生一類。
“算了，咱們也去宴會廳。”顔阊郡主語氣帶着失望。
其他貴小姐也紛紛起身，她們在這偷看本就不妥，如今主家開口，她們也是求之不得。
林清婉又朝那方向望了一眼，這才随着一群女子離開。
——
樹後，淩霄靠坐在那，渾身都在往下滴水，初入秋雖不算冷，可微風拂過，還是帶有一絲涼意。
他抱着手臂，打了個噴嚏，癟着嘴委屈的揉了揉鼻子。
周暮遙遙望着對面，直到那人兒消失不見，才淡淡收回視線。
回頭看了眼淩霄，一言不發的往宴會廳走去，她那哥哥還在與人辯駁，他得去坐鎮才行。
“主子…”淩霄吸着鼻子叫了一聲，後者無動于衷。
“不就是看了幾眼嗎，主子怎的越發小氣了，本來就很漂亮，總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說人醜吧。”
他咕咕囔囔的爬起來，整理着衣服，後衣領高高皺起，顯然是被某人給從水中提出來的。
——
宴會廳。
林清婉進門尋到李氏，在她身側坐了下來。
李氏打量她幾眼，低聲問，“相處的如何，她們可有難為你？”
“不曾。”
“那就好。”
李氏松口氣，臉上言笑晏晏，人是她帶出來的，若有個萬一，隻怕婆母要拿她問責的。
“林姐姐～”
“林姐姐～”
一道低低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熟悉，林清婉順着聲音發出的方向回頭，眸中劃過驚訝。
柳江雲！她竟然也來了盛京。
柳江雲沖她眨眨眼，指了指身旁的婦人，乖乖坐着不敢亂動。
林清婉回以颔首，二人打着眼色，直到明德長公主吩咐上菜，才各自正襟危坐。
菜色都是上品，隻不過也許是放的有些久，有些微涼，失了鮮美，林清婉隻略略吃了幾口，就啃起了糕點。
各家夫人還在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從時下興起的衣裙樣式，首飾脂粉，到男婚女嫁，哪家與哪家又定了親。
果然。無論什麼時候，女人的八卦之心都是天生，不可泯滅的。
有些聽的無聊的貴小姐已經三兩結隊的出去閑逛了。
柳江雲沖林清婉眨眨眼，指了指外面後起身走了出去。
“大舅母。我吃好了，想出去轉轉。”林清婉回過頭對李氏道。
李氏擡眼看向外面，囑咐她小心些，便放了人。
……
“林姐姐，我在這。”
剛出宴會廳不遠，便被等在外面的柳江雲叫住。
林清婉快步走進小路，“你何時來的盛京，方才那個可是你母親？”
“嗯，我哥哥要參加科考，姑姑來信也說想我了，我與母親就随哥哥一起來了。”
賢嫔？
不過這個林清婉倒不在意，令她有幾分驚訝的是，柳楓亭竟然要參加科考。
兩人漫無目的的往前走着。
“你哥哥不是不想做官嗎，怎的又要參加科考了？”
柳江雲搖頭，“誰知道他發什麼瘋呢，以前姑姑來信，命他進京讀書他不願，因此可是沒少挨罰，後來姑姑對他不抱希望了，扶持了族中其他子弟，他又突然想明白了，這兩個月幾乎整日泡在書房裡，連門檻都不出。”
林清婉笑笑，“你哥哥雖随性了些，可他足夠聰明，這些年在你祖父，父親的雙重威逼下也是學了些東西的，科考也是有希望的。”
柳江雲歎口氣，“希望吧，你是沒瞧見他那拼命樣子，若是不中，我真怕他會瘋，就連我祖父，父親，都怕他将身子累垮，勸他勞逸結合，可他不聽，一家子都被他折騰的雞飛狗跳的。”
作為柳家唯一的嫡子，必定是柳家主的掌中寶，生怕他有個萬一。
“以往招貓逗狗，不學無術的纨绔，如今突然發憤圖強，變成了拼命三郎，你是不知道，給我父親，母親都快吓出病來了，生怕他是哪根筋搭錯，生了癔症，我父親呢，一會兒憂，一會兒喜的，怕我哥哥瘋，又怕他半途而廢。”
二人提起衣裙走進了一處亭子坐了下來，林清婉道，“他一向都是個有主意的，既然想要科考，就一定有他的打算。”
無論是之前不學無術的纨绔，還是如今一心想要金榜題名，柳楓亭都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東西，與想走的路，誰都幹涉不了，也勸不得。
“我哥哥今日也來了，就在外院，可惜你們不能見面。不然他一定會很開心的，畢竟這幾個月除了科考，他最牽挂的就是你了。”
“等科考過後吧，若他們都能金榜題名，我們再出府遊玩，也為他們慶祝一番。”
柳江雲忙點頭，“我一直都想再與你一起出去玩，回去我就鞭策哥哥，都說盛京的女子都喜歡踏春，到時候我們就去踏秋，帶着吃的東西野炊。”
二人笑了起來。
林清婉手指摩挲着石案上的茶盞，半晌才猶疑問道，“你們來盛京時，江南可曾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姐姐是想問，你走後，沈墨有沒有為難林家吧？”
林清婉垂眸不語，與母親大哥來往書信中，他們從未提起，才會令她更加憂心。
柳江雲歎口氣，“沈墨謀劃多時，才擺平了沈家族親，扭頭想将婚事提上日程時，卻發現你跑了，肯定是怒火中燒，郁氣不得疏解，這口氣不出，他怎麼會善罷甘休。”
林清婉心中一緊，攥着帕子的手泛着青白。
“不過你放心，他并沒有失去理智，對林家雖處處多有轄制，不過卻并未動搖林家根本，就是你大哥遭了點罪，臉上被他打了一拳。”
“我們來時特意去見過你大哥，他讓你放心，沈墨并未對林家做什麼大動作，無非就是一些人脈生意上的掣肘，意圖逼你回去，你大哥說他自己能應付的。”
“嗯。”林清婉垂頭應了一聲，帶了些許鼻音。
她的大哥，真的是在處處為她着想。
柳江雲見她心情低落，也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氣氛一時沉默下來。
突然有靖安侯府的下人尋了過來，“柳小姐，柳夫人有事尋你，請您過去一趟。”
柳江雲蹙眉應了一聲。
林清婉出聲:“你快去吧，我一個人在這待會兒。”
“那你小心些，我過去看看就回來找你。”
林清婉點點頭，柳江雲這才起身跟着丫鬟走了。
涼亭就隻剩林清婉與丫鬟檸襄兩人，她單手撐頭正看着一處發呆，身後突然響起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他們雖不是很熟，可因她記在了心上，所以單憑聲音，她就猜到了是誰，心尖猛然一顫，她豁然起身轉頭看去。
男人偉岸挺拔的身軀映入眼簾，俊美如玉的容顔帶着一如往昔的清寒，給他平添了三分拒人千裡的冷硬。
看着他緩步走來，林清婉下意識捏緊了裙擺，心跳加速。
“周…周世子。”
周暮應了一聲，撩起衣袍坐在了少女對面。
外院男子出現在這裡，怎麼都不合禮數，林清婉:“方才叫走柳家小姐的丫鬟…”
“本世子的人。”
“……”
林清婉默了默，不再言語。
周暮看出她的不安，淡聲安撫，“不必擔心，外面有淩霄守着，有人過來會提前通知的。”
林清婉松口氣，“周世子尋我可是有什麼事？”
周暮擡眼看着少女，眸色幽暗難明，仿佛蘊含了萬千情緒，須臾又掩藏了下去。
“先前因你的提醒，難民一事應會很快解決。”
林清婉眨眨眼，眼中的奇色一覽無遺，她很想知道周暮是如何處理的。
周暮輕扯扯嘴角，“我殺了臨州城郡守。”
“……”
林清婉一口茶堵在了嗓子眼，面色有些發紅。
她勉強咽了下去，忍不住的低咳。
周暮眉頭微蹙，“你怎麼了，可是嗆着了？”
“沒…沒事。”林清婉拍拍兇口，好半晌才緩過勁來。
“周世子的辦法…很好，簡單有效。”
很像他的作風，出手直擊核心，簡單粗暴。
“臨州城郡守一死，大皇子沒了顧慮，定不會在幫三皇子善後，被牽制的火氣也會發出來，兩派必會有一番争鬥。”
周暮:“那是他們的事，隻要不傷及無辜百姓，便是鬥個你死我活，也與本世子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