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夏集團。
“顧總,你找我。”李月亭端着咖啡走到他身旁,輕輕的把杯子放到他的手邊,因為距離靠的太近,以至于顧平生可以清晰的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骨骼分明的手指磨搓着咖啡杯的邊緣,晦暗不明道:“昨天下午都有誰來過辦公室?”
李月亭呼吸頓了一下,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他想要的是什麼。好在這些年,她在他的身邊,早就已經練就了波瀾不驚的沉穩,“昨天下午,趙總來過,陳助理也來送過文件,好像王總也曾經路過……”
他擡起深邃幽芒的眼眸:“是麼,你好像遺漏了一個。”
李月亭:“顧總指的是……”
顧平生緘默着,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李月亭像是這才明白過來他言語中的深意,“我是顧總的秘書,算起來,我昨天下午當然也在這裡出現過。”
她的言語和神情都在表示,自己職責所在,出現在總裁辦公室沒有任何的古怪,甚至,理所當然。
顧平生将手機平放在桌面上,亮起來的屏幕上是昨天溫知夏的那通來電顯示。
李月亭疑惑不解的看向他:“顧總想要我看什麼?”
她的演技,幾乎全無破綻,表情神态渾然天成的無可挑剔。
顧平生單手指關節按在辦公桌上,站起身,靠近她。
他身形很高,壓下來的時候,撲面而來都是荷爾蒙的氣息。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地跟她靠的那麼近,李月亭微微揚起頭,慢慢的閉上眼睛,睫毛微顫,帶着期待,手指不自覺的想要環上他健碩的腰部。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
顧平生擡起的手,猛然間扣住了她的脖子,在她震驚的目光中,他眸色漆黑一片,“你想要的,我給了。她倘若是出現了什麼危險,你百死難辭其咎!”
李月亭呼吸困難,想要掰開他的手,卻沒有辦法做到,“我沒,有……”
他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她呼吸也越來越困難,臉色已經變得青紫,“不,是,不是,我。”
顧平生眼眸眯起,透不出一絲的光線。
李月亭握住他的手,開始翻眼白,就在即将窒息昏迷的時候,顧平生突然松手把人給甩開。
脫力的李月亭癱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的喘息着。
“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再待在這裡,人事部會重新給你安排崗位,滾出去!”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狼狽的女人,沉聲說道。
李月亭踉跄着腳步站起身,心痛難忍又強裝隐忍堅強的模樣,宛如是被風肆虐依舊倔強頑強的小花,帶着份美感,“你答應過我,隻要我一天不離職,我就可以一直做你的秘書。這是我用自己一輩子不能懷孕,一輩子不能做母親為代價換來的。”
“我沒有做過,也永遠不會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買單,你的手機我沒有挂斷,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溫知夏在你心中的地位,我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傻的事情。”她說,“如果我真的想要做點什麼的話,我完全可以接通電話說一些會讓她誤會的話。我就算是再蠢,也會記得把來電顯示删掉,不是嗎?”
她的話,字字在理,這些年做他的秘書,小心謹慎,的确鮮少出錯,怎麼會留下這麼大的把柄。
坐在椅子上的顧平生,指關節敲擊着桌面,發出“咚咚”的輕響。
這是他慣常的思考動作。
“我會查出來,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做的。”李月亭再次開口說道。
顧平生眼眸掀起,半晌後,說道:“出去。”
李月亭看着他,抽泣一聲落下眼淚,像是被冤枉後的難過。
“你隻有一下午的時間,找不出人,去人事部報到。”
在她轉身走到門口的時候,顧平生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手指搭在門把手上的李月亭聞言,身形猛然一頓,她沒有想到,即使是這樣,顧平生還是要找出挂斷電話的人。
手指蜷縮,握緊門把手,她沉下眼眸說:“好。”
踏出總裁辦公室,李月亭握緊手掌,指甲陷入肉中:隻是一通電話,不過就是一通電話,他就那麼大動幹戈!她該嫉妒他們之間深重的感情?
還是應該嘲諷這份重視建立在,顧平生在外面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身上!
她也想要知道,如果有朝一日,曾經是業界女強人的小溫總知道自己相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實際上在外面養着别的女人,會是什麼反應!
“李秘書,你這是怎麼了?”陳助理此時正好經過,看到她脖子上的青紫痕迹,驚異道。
李月亭看着他手中拿着的資料,眼睛閃爍了一下,在心中生出了主意。
“小陳,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談談。”
陳助理不知道兩人之間有什麼要談的,但還是跟着她走到了外面。
十分鐘後,陳助理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連連搖頭:“不行,這件事情我不能答應,我……”
李月亭:“上個月的招标,因為有人不小心洩露了我們的競标方案和底價,差點造成招标失敗。顧夏集團上一個對待損害公司利益叛徒的方式是……追責到底,那名員工不光是聲名狼藉在行業裡混不下去,還被律師送進了監獄。”
陳助理:“這,這怎麼能一樣,我是無心之失,我隻是不小心被套話,最後也沒有給公司造成實質性的損失。”
“是無心之失還是别有用心,也要看調查組的人怎麼判斷。”李月亭靠近,在他的耳側低聲道:“送文件的時候不小心忙昏了頭碰到了正在響動的手機,還是……接受調查組的調查,最後被掃地出門,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選擇。”
李月亭深知,同樣一件事情,她做是别有用心,換一個不在局中的人,才是真正的無心之失。
下午時分,集團内部群裡,突然發布了對于陳助理工作懈怠的處理公告。
李月亭看到後,扣上手機,站在衛生間的鏡子面前,在脖子上帶了一條豔色的絲巾。
……
“溫姐姐,這一條怎麼樣?”
再過兩天就是花父的生日,花千嬌吃完飯,就拉着溫知夏風風火火的來挑選禮物。
溫知夏走得有些累,氣息微喘,坐在一旁的小沙發上,搖了搖頭。
花千嬌見狀,拿起旁邊的一條:“這個呢?”
溫知夏給出建議:“你選的款式太年輕化了,不适合花董的身份。”
花千嬌抿了下唇“哦”,她四周看了看,“那我再選選。”
她活力四射的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溫知夏低頭的時候,看到桌邊放着一本财經雜志,是顧平生的專訪,她頓了一下之後,拿起來翻看了兩頁。
商人采訪,最少不了的就是談論自身的發家史。
很多事情都是當時經曆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回頭去看,才驚覺,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挑戰和機遇并存。
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想要從萬千創業者中脫穎而出,隻能敢闖敢拼敢無所顧忌。
你很難想象,如今風姿卓越的顧總,當年對着人點頭哈腰,即使臉上笑抽筋依舊說盡好話的模樣。他的脾氣真的算不上是好,幾次溫知夏都生怕他忍不住會直接翻臉。
被當面說是“毛頭小子,難成大器”,被自诩成功人士的前輩居高臨下的教導,被灌酒灌到連起身都帶着踉跄,他依舊保持着絕對的理性。
鮮衣怒馬桀骜不馴的少年成長的很快,在她問起的時候,已經可以擁着她,說出“拳頭想要在揮出去的時候強而有力,就必須先收回來”。
他在告訴她,不是他變得市儈卑微被磨平了棱角,他隻是願意為了最後的高飛積聚力量。
他少數的大動怒火,是在一次酒桌上,他們宴請投資人,但投資人對他們拿出來的項目不大感興趣,卻對她産生了興趣。
剛剛走出大學的溫知夏,光麗豔逸兼之底色幹淨,單隻是看着,就讓人覺得會生出諸多情節來。
投資人以酒醉為由,讓溫知夏送他回去,說是路上也好詳談一些細節問題。
溫知夏稍一遲疑,應下來。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投資人的深意,但她在剛才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順水推舟暗度陳倉或許能解下這麼多時間以來他們拉攏投資的困境。
她做事情喜歡萬全,所以一開始就調查清楚這位風投的投資人,早年是入贅豪門的上門女婿,這些年老丈人上了年紀,妻子一心都在美容和孩子身上,這才顯現出他來。
但隻要老丈人一日不死,投資人便是處處受到掣肘,倘若知曉他在外面拿着公司的名義玩潛規則這一套,想必會迎來一場風暴,這便給了她握在t手中的把柄。
隻是,她心中做好的打算,在顧平生這裡卻行不通,他不同意她去,态度堅決。
她推開他的手,在她上車的時候,怎麼都沒有想到,已經懂得斂起脾氣伏低做小的顧平生,會直接對着投資人拳腳相向。
那一夜,他們在警(局)度過,投資人以故意傷人罪控告他們。
那一次,顧平生在裡面待了一個多月。
溫知夏也是在他出獄後看到他身上的傷痕才知道,投資人找了打手進去找他的麻煩。
她看着專訪的内容,無端就想起了很多過往的事情,阖上雜志,想要看看花千嬌挑選得怎麼樣了,卻在擡頭的時候,撞入了一個熟悉的視線中。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擡頭,眼神頓了一下。
溫知夏看久了雜志,眼眸眨動一下,“張總。”
張之彥看了眼她手中的雜志,上面顧平生的名字映入眼中,他擡了下自己手中的東西,“順道來買袖箍,你是來?”
張之彥深受瑛國紳士的影響,對自身儀态穿搭極為看重,一般着西裝有品的男士會看中領帶、袖扣、兇針,但鮮少有人會佩戴袖箍。
“陪朋友來買東西。”她說。
張之彥點頭,整理佩戴袖箍,而她的左側上方正好有一面鏡子,他左手似乎不太靈活,佩戴右臂的時候,整理半天都不能滿意。
附近導購不在場,他張望了一下之後,看向溫知夏,無奈的笑道:“幫個忙可以嗎?我有些輕微的強迫症,整理不好,連走路都覺得不舒服。”
溫知夏放下雜志,站起身。
他手臂放松,全權交給她,一低頭就能看到她濃密的睫毛和清豔的面龐,“來逛街,沒有買東西?”
他觀察到,她身側沒有一個購物袋。
“大概是,購買欲沒有那麼強。”她如果想要買東西,便是目的性的,而且直奔目标。所以每一次陪花千嬌逛街,多數情況下,就是真的隻是“逛”而已。
給他戴好之後,溫知夏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好了。”
張之彥低下眼眸打量,微笑:“很對稱。”
溫知夏禮貌性的點頭。
“待會兒要不要叫上你的朋友,一起吃個飯?”他詢問道。
“不用了,我們剛剛吃完,就不耽誤張總時間了。”
張之彥看着她疏離淡然的模樣,“那,再會。”
他是順道來買袖箍的,她又拒絕了他的邀約,他便付款離開。
等花千嬌挑選好了禮物,并且得到了溫知夏的贊同之後,就歡歡喜喜地去付款。
“張先生已經提前交代過,兩位在本店購買的商品,直接走他的賬戶。”店員把商品包裝好,露出職業性的微笑。
“張先生?”花千嬌疑惑的看向溫知夏。
溫知夏微頓,掏出自己的銀行卡:“不用,刷這張卡。”
店員一臉為難道:“抱歉女士,已經走完賬戶了。”
“溫姐姐,你跟剛才的那個人關系很好嗎?”在花千嬌的認知中,隻有關系很好,才會幫助對方買單。
溫知夏:“……認識。”
所謂無功不受祿,東西雖然是花千嬌買的,但人情卻需要溫知夏來還,她頓了下,按照張之彥的風格挑選了一對領結夾,付款。
在她離開後,櫥窗外目睹了一切的李月亭,将手機收起來。
“這兩件衣服給我包起來。”
李月亭走進一家女裝店,将照片保存到自己的微信中,随後關機。
在付款的時候,晃着黑屏的手機,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手機突然死機了,我能用你的微信登錄一下,用微信給你付款嗎?”
店員猶豫了一下,但是看着收銀台上她随意放下的價值不菲的名牌包包,便收起了心中的防備,“可以。”
她退出微信登錄,把手機遞給李月亭。
李月亭笑着接過來,從微信裡将照片導出來,用短信的形式,發送給了心中那個早已經爛熟于心的号碼。
之後将短信删除,把手還給店員,說道:“陌生設備登錄需要掃碼,我還是再試試自己的手機。”
此時店員才回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後知後覺的看着李月亭自導自演的戲碼。
顧夏集團,總裁辦公室。
“……學長,我哥哥的腿在被關押的時候打斷了,現在醫生說……醫生說就算是治療好了,也會落下殘疾,你說我該怎麼辦?”趙芙荷在電話中哽咽着哭訴。
顧平生正單手翻看着文件,這件事情他早就已經知曉。
既然是斷一條腿,那便沒有治療康複的可能。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他問道。
趙芙荷欣喜他這個時候會記得自己生病的事情:“已經好很多了,醫生說我的身體比較弱,平時要多注意一下飲食和休息。”
“嗯。”顧平生手指按在文件上,往後靠了靠,“我給你安排一個營養師,把身體養好。”
“謝謝學長關心,可是我哥哥他,他該怎麼辦?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學長你幫幫我好不好?”趙芙荷軟下聲音,凄凄訴訴,宛如是菟絲花,隻有依靠他才能存活。
顧平生指尖微動,“……我聯系張院長去看看。”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顧平生擡眸看了一眼,“就這樣,我在忙。”
挂斷電話後,顧平生:“進。”
“顧總,新一批的設計款已經出來了。”負責的設計師擡手讓後面的職員推進來,蓋在上面遮擋新品的布料掀開。
顧平生起身視線掃過。
高端成衣市場是顧夏集團今年新拓展的項目,集團内都知道,顧總對這家子公司青睐有加,幾乎是事必躬親。
“不錯,這幾件,按照太太的尺碼訂做,送到瀾湖郡。”他手指點過去,差不多是半數的衣服。
對于這一點,設計師并沒有什麼意外,“是。”
桌面上手機屏幕亮起,顧平生餘光掃過去,是短信。
他隻以為是垃圾短信,随手點下準備删除,卻發現是一張照片。
落日的餘晖灑下,粼粼光點掉落在肩胛一側,溫知夏垂着柔順的眉眼,正在給另一個男人整理衣服。
而男人的眼中,映着她。
顧平生攥着手機的手,慢慢地收攏。
“顧總,還有什麼吩咐嗎?”設計師見他看着手機,半晌沒有說話,出聲問道。
顧平生沉着冰寒眼眸,坐在椅子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