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尋我來,總不會是教我念詩的?”容晚玉接過茶杯,擱在掌心。
遲不歸見她确實着急,便不再打啞謎,直言道:“你要尋的人,我知道在何處,可需現在給你帶來?”
早在遲不歸入容府前,便已經将容府内的消息打探得明明白白。
救下容晚玉姐弟二人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要留住人證。
秦嬷嬷被擡出去後,他派了清風去摸清她的親屬關系。
意料之外的是,清風瞧見,本該了無聲息的秦嬷嬷竟然活了過來,被她聞訊趕來的兒子哭着抱了回去。
“她兒子常去的賭坊,恰好是我一位朋友所開設的。”遲不歸言語淡淡,似不過道一件平常事,卻讓容晚玉在心中感歎他的料事如神。
“他好賭,但不算爛賭,能止得住賭性。但那日,有人故意給他設了套,讓他滿盤皆輸,隻能留下一隻手保命。”
容晚玉聽到這,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道:“是蕭氏。”
蕭姨娘雖然以為秦嬷嬷已死,但也害怕秦嬷嬷會将這件事透露給她最親之人,這才想要設計害死秦嬷嬷的兒子。
遲不歸宛如平日教容思行念學一般,舒眉颔首。
“是她。清風趕去的時候,那人隻剩了一口氣,還好,救活了。如今母子二人留在京郊,就等着有朝一日,容小姐的招喚。”
沒有人會甘願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成為被卸磨殺之的驢,秦嬷嬷和她兒子想必已經恨毒了蕭姨娘。
有了母子兩人的下落,容晚玉瞬時松了氣,正經拱手向遲不歸道謝,“如此,先生可是幫了我大忙了。”
遲不歸下令讓清風去接秦氏母子。
看着舒展眉頭的容晚玉,他也順着她的心情露出了閑适的笑意。
“我初到容府,便暗中做了許多事,容小姐似乎,并不驚訝。”
你要是不走一步算三步,那還是遲首輔嗎?
容晚玉心中如此想,話卻不能這麼說,“君子論迹不論心,先生有所求,我亦然,不過是各取所需。”
前世遲不歸救了容晚玉後,容思行沒能活命。
除去嫡子後,蕭姨娘并不把養廢了的嫡女放在心上,自然也沒有秦嬷嬷跳出來指認容晚玉一事。
沒有容思行,容晚玉深居内宅,和在外院為門客的遲不歸毫無交集。
“有時候,我總覺得,和容小姐像相識已久的故交。”遲不歸話至此,卻再無深談之意,起身相送容晚玉離開。
兩人話别在院門,拿着香囊的容翠玉遠遠瞧見,臉上的笑意褪去,露出了一抹嫉恨之色。
見兩人言談相熟的模樣,容翠玉才相信,容沁玉沒有騙自己。
初見遲先生時,容晚玉便阻攔自己和他說話,到年關,又将人帶離容府,果然是想避開自己。
從小被父兄寵大,又被家鄉的同齡閨秀捧着的容翠玉,自覺隻要是自t己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何況和一個還沒及笄的丫頭比起來,自己才正是花一樣的年紀。
“遲先生,今日終于見到你了。”容翠玉扶了扶钗子,扭着身段上前,不着痕迹地故意擋在了兩人之間。
遲不歸聞到一股過于膩人的香味,微微蹙眉,後退了幾步,“堂小姐有事?”
聽見“堂”字,容翠玉覺得被說得矮了容晚玉這正牌小姐一頭,一聲三轉,“先生不用如此生疏,喚我翠玉便可。”
“堂姐,遲先生如今還未娶妻,你不在乎清白,先生可還愛惜名聲呢,哪有随口喚女子閨名的道理。”
容晚玉看不過眼,伸手将越湊越前的容翠玉往後拽了一把,“外院人多眼雜,堂姐還是少來為好。”
一而再再而三被阻攔好事,容翠玉忍無可忍,甩開了容晚玉的手。
“我的事輪不着你管,你如此說,你怎麼天天來這外院,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和陰陽怪氣的容沁玉不同,容翠玉的腦子實在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
容晚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樣,有心想要氣氣她,“這是容府,我家,我又管着家中事務,天天來外院又如何?至于别有用心,堂姐可是起了什麼心思,才來指責我的心思?”
“你!”容翠玉被她堵得說不出來話,顧忌着心上人在一旁,又不敢破口大罵,隻能恨恨附耳容晚玉道:“你尚未及笄,難道要跟堂姐搶男人嗎?”
容晚玉故意眼波流轉地看了一眼遲不歸,附耳回道:“近水樓台先得月,堂姐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自幼習武,耳聰目明異于常人的遲不歸将姐妹二人的密語聽得清清楚楚。
容晚玉那如春水盈盈的目光,仿佛一顆小石子,激起心湖一層漣漪。
他耳尖微紅,開口止住了這場鬧劇。
“堂小姐,遲某不過是容府門客,一介書生,與堂小姐不該有牽扯才是。還望堂小姐日後莫要再登門造訪,免壞你的清譽。”
容翠玉養在老家,家裡又從商,并不講什麼大家規矩,被一激,更是破罐子破摔。
“男未婚女未嫁,如何牽扯不得?”容翠玉跺了跺腳,将握在手裡的香囊直接扔向遲不歸。
“本小姐便是看上你了又如何,反正你未娶妻,我這就去和二叔說,讓他出面撮合。”
遲不歸十分靈敏地躲開了香囊,任它落在地上。
他一向待人有禮,難得言語間有不快,“雖未婚娶,但心有所屬,還望堂小姐,自重。”
再如何潑辣,容翠玉也是女子,被心上人當面拒絕,心碎了一地,恨恨地瞪了一眼容晚玉,捂着臉哭着離開了。
容晚玉自覺心眼小,見幼時欺負自己的堂姐吃癟,很是舒心。
對于遲不歸那句心有所屬她到不甚在意,前世她留在遲不歸身邊直到他病亡,也沒見他和哪位女子親近過,終生未娶。
想來,也不過是敷衍容翠玉的借口罷了。
“堂姐胡鬧,讓先生受擾了。先生放心,我父親近來怕是沒心情理會侄女兒的瑣碎了,不會讓她借父親一口再叨擾先生。”
遲不歸見容晚玉一臉輕松,自己的适才愉悅的心情卻落了下去。
“容小姐,不好奇,我心有所屬之人?”
容晚玉聞言爽朗大笑,“和先生這點默契,我還是有的。就和當初你我一同诓行哥兒念學一般,我懂。”
一直覺得容晚玉聰慧過人的遲不歸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識人能力,恰好清風歸來,進言已将秦氏母子二人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