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皇後将平陽休驸馬之事娓娓道來,事情經過和容晚玉猜測得八九不離十。
驸馬背後是秦家,往上兩代,在朝野也算是一方舉足輕重的勢力,驸馬更是他那一輩人中,最為傑出的一個。
所以,先帝才會看中他,要選他給親妹妹平陽為驸馬。
并非僅僅是因為驸馬才華樣貌樣樣出衆,更是為了将表面榮耀加諸秦家,實際卻阻斷驸馬入仕,借此削弱秦家在朝的勢力。
到了如今姜詢即位,秦家已實力大不如從前,當初對尚公主的指婚有多不滿意,如今就有多不甘心放棄。
畢竟如今他們秦家也隻剩下榮耀二字了,裡子早扶不起來,面子不能再沒了。
“平陽姑母的性子,你大抵比本宮更了解。”
皇後才入宮短短數日,在這件事上便是有心想要調和也難,無奈地笑了笑。
“驸馬不肯斷緣,秦家也拿着先帝指婚說事,陛下有心想順姑母的意,卻也難為。”
在皇後看來,這件事難辦,畢竟當初指婚的是皇室,如今要休夫的還是皇室,實在是不占理,姜詢再強硬,也不能理虧還不讓人。
容晚玉卻是想到了明月郡主至今都還單薄的身子,心中有了成算,嘴上隻略作安撫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娘娘不必太過擔憂。”
從皇宮離開後,容晚玉便直接讓人驅車去了長公主府,下人通傳後,來迎她的是還未離京的阿月。
阿月一見她便笑着道,“你來了明月定然歡喜,公主還在軍營,可要随我先去見見郡主?”
說起來容晚玉也有一段時日沒見明月郡主了,想着正好可以給她把把脈,于是點了點頭。
沿途,隻有兩人并肩而行,阿月輕聲問道,“你可是聽聞了公主和驸馬之事來的?”
“看來阿月不僅醫術精進了,連未蔔先知的本事都大有長進。”
容晚玉調侃一聲後,才正經問道,“不錯。公主于我有知遇之恩,此事乃公主舊願,能幫到忙自然最好。”
從前阿月在公主府的身份便不同于一般侍女,如今更是被平陽認為姐妹,在公主府便如同自家一般,知道的内情也更多。
提起驸馬,阿月眉頭微蹙,顯然對他沒有多少好感,“公主向驸馬提休夫一事時,我也在場......”
原本平陽的意思是和離,也是因為聽說了戶部尚書容束和永甯侯府的鐘宜沛和離,才起的心思。
當初她被先帝指婚,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為了打消先帝對自己的忌憚,也為了那點皿緣親情,那時還年輕的自己到底是低了頭。
平陽和驸馬才成婚的時候,雖然平陽并非自願,但也覺得才名在外的驸馬無辜,所以對驸馬還算客氣,想着相敬如賓的湊合着也無妨。
但平陽萬萬沒想到,驸馬會對兩人還在腹中的孩子痛下毒手,哪怕這背後是先帝的指令,平陽也無法原諒這樣的背叛。
“你知道的,公主将明月視若珍寶。對于當初險些害得明月無法出生的驸馬,自然是痛恨萬分。”
阿月眉眼冷淡,她是陪着明月長大的人,比驸馬這個父親更像明月的長輩。
“公主說要和他了結這段孽緣,他竟有臉聲稱自己一直愛着公主,當初是心甘情願迎娶公主為妻的。”
這個答案顯然也在容晚玉的意料之外,她和遲不歸閑談時,曾談論過澧朝曆年來的才子能人。
對于驸馬,遲不歸點評過,他本有狀元之才,卻在殿試前,便被先帝指婚尚公主。
苦讀十餘年,臨了斷了仕途,估計整個京都,知曉此事的人,沒人會覺得驸馬當初是心甘情願的。
見容晚玉也一臉驚訝,阿月更加笃定道,“你也不信對吧?說出去誰能相信!”
“他說自己心悅公主已久,能和公主長相厮守,哪怕放棄仕途也無悔。還說當初戕害公主腹中的孩子,是為了保全公主......”
阿月是親眼見證t了,威風凜凜的平陽大将軍如何不得已地變成被困金籠的平陽長公主。
所以素來内斂持重的她才難得激動一回,甚至用了一句北域話罵人,讓容晚玉大開眼界。
“簡直是自以為是!依我看,心悅是假,如今不想失去公主這條大腿才是真!”
于情于理,阿月的猜測應該才是正确的,可容晚玉想起之前見過幾回驸馬的情形,隐約覺得,也許驸馬所言并非全無真心。
若隻是利益糾纏,也不足為奇,若混雜了所謂的真心,才更像一段孽緣。
容晚玉歎了口氣道,“即便驸馬的話不假,可自以為是的愛,有時候比恨更傷人。”
越過一道花門,容晚玉忽然伸手拉了一下還滿臉氣憤的阿月,然後擡眼看向了不遠處。
驸馬提着食盒走了過來,似乎是才看清兩人,頓了頓,還是上前打了聲招呼,“永甯郡主,阿月姑娘。”
阿月見驸馬來的方向,神色一變,幾乎是立刻上前将驸馬手中的食盒奪了過來,打開來看。
對于阿月的動作,驸馬沒有阻攔,隻是淡淡道,“阿月姑娘無需擔心,明月她不願吃我這個做父親的送去的點心。”
一旁的容晚玉也瞧了一眼那食盒,見裡面果然整整齊齊地放了幾碟點心,看樣式都是明月素來喜歡吃的。
聽了驸馬的解釋,似乎是他給明月送點心卻被拒了,但阿月依舊不放心,沒理會驸馬,而是直接朝着明月的院子大步跑了過去。
驸馬依舊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袖,還能對容晚玉緻歉,“讓郡主見笑了,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夠合格。”
原本想要跟上阿月的腳步,聽見驸馬這句自嘲,容晚玉反而頓住了,目光直接地看向了驸馬。
“驸馬說得不錯,你身為人父,确實未盡其責。”
許是未料容晚玉說話如此直接,絲毫沒給自己留情面,驸馬愣了愣,末了沒有惱羞成怒卻隻是自嘲一笑。
“是了,郡主和長公主來往密切,自該對秦某不假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