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看到這場景更是暗暗搖頭，他上前來扶住楊華梅讓她回到床邊，接着又去拿來笤帚和竈底灰，拉開譚氏，撒上灰，直接把東西掃進了簸箕。

　　譚氏不罵了，揉着腰站在那裡氣喘籲籲的。

　　楊華梅也漸漸平息下來。

　　小黑半躺在王洪全的懷裡，也被吓到了，正茫然望着這一切。

　　楊華忠掃好了地，擡起頭跟衆人道：“行了，沒有糖，趕緊把鹽水喝了，不然一會兒又該瀉肚子。”

　　小黑回過神，開始不情願的在王洪全懷裡扭動。

　　楊華梅突然沖到床邊氣急敗壞的問小黑：“我給你滿滿一罐糖，這才幾天，咋一兩都沒剩下？到底是你吃掉了還是螞蟻吃掉了？”

　　小黑一臉委屈，“是我吃掉的啊。”

　　“你扯淡，那麼多紅糖，就算你一天早中晚喝一碗紅糖水也得喝兩個月！”

　　小黑說：“我當零嘴來吃的啊，進一勺出一勺，有時候半夜睡不着還得起來舀兩勺……”

　　楊華梅氣得直接無語了。

　　其他人也都搖頭，這小子吃喝實在太沒節制了，敗家不算，長此以往身體也扛不住啊！

　　譚氏則直接翻了個白眼冷笑了聲：“怪不得那麼胖，村裡的豬都不敢這麼吃！”

　　楊華梅撲上去，照着小黑那張蒼白的大臉盤子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個饕鬄，你拉死都活該，喝鹽水還要擱糖？你當自個是三歲小娃娃呢？”

　　小黑被打得歪倒在床上，吓成一團。

　　王洪全手裡的鹽水潑出來一些，老漢用身體護住小黑，同時呵斥楊華梅：“有啥好好說不行嘛？幹嘛動手？大孫子還病着呢！”

　　楊華梅上來就搶下王洪全手裡的碗，砰一聲摔到地上。

　　碗碎裂成好幾瓣兒，鹽水更是半滴不剩。

　　“鹽水愛喝不喝，不喝拉倒，老娘不伺候了，你愛咋整咋整！”

　　撂下這話，楊華梅賭氣回了自己屋子。

　　譚氏追在後面‘梅兒梅兒’的直叫喚，跟去正屋那邊安撫去了。

　　這邊屋子裡，王洪全氣得跳腳，也要追出去把楊華梅找回來，被楊華忠攔住。

　　“算了算了，梅兒這會子正在火氣頭上，讓她冷靜冷靜吧，這裡咱先照看着。”

　　王洪全接着跺腳：“老三，你也看到了，這樣的暴躁脾氣，慣的時候恨不得舔娃兒們的腚兒眼，惱起來了就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娃兒，當娘的這麼暴躁，喜怒無常，能調教出溫順聽話的孩子嘛？能嗎？”

　　還别說，王洪全氣怒下的這番話，還真是說到了楊華忠的心窩窩裡去了，他剛好也是這麼想的。

　　但眼下，楊華忠卻不能出聲來明确贊同王洪全的說法，這回無形中增長王洪全的氣焰，也不好。

　　“這事兒也不是梅兒一個人的責任，你作為孩子們的爺爺，你爺是往死裡慣，從不教導。婦人家目光短淺就罷了，你是男人，一家之主，你該振起來。”楊華忠如此說教王洪全。

　　王洪全氣不平。

　　旺生輕咳了聲，再次打圓場：“那啥，先前我給小黑紮了針，也貼了藥，暫時是止住了。”

　　“不過十二個時辰内最好不要吃太多，頂多喝兩碗粥，鹽水還得喝一點，因為他之前拉那麼多把身上的水分拉幹了不少，喝鹽水能補充水分。”

　　旺生說的很直白，楊華忠和王洪全都能聽得懂。

　　楊華忠拍了拍王洪全的肩膀，緩和了語氣說：“咱們都是擔心小黑，都是心急鬧的，互相就别再置氣和争辯了，我去喊她們熬藥，勞煩你再去給小黑泡碗鹽水來吧！”

　　既然楊華忠主動緩和，王洪全也就順坡下驢，歎口氣，“哎！”

　　然後他又去了竈房。

　　旺生将一包藥給了楊華忠，再次叮囑：“……他就是吃壞了肚子，然後……”

　　旺生又把楊華忠拽到一邊去，壓低聲說了兩句。

　　“啥？旺生你說啥？确定？”

　　楊華忠的臉色變了幾變，聲音雖也壓得很低很低，卻難掩面上的驚駭和錯愕。

　　甚至，還夾雜着隐隐的怒氣。

　　旺生拍了拍楊華忠的肩膀，“嗯，錯不了。”

　　楊華忠擰眉，“那小子饞嘴，指不定又偷吃了啥不該吃的，待會我再好好問問他！”

　　旺生說：“先前我正想問，但老太太和梅兒她們鬧成那樣，我怕問了更添了小黑的……麻煩。”

　　“回頭你私底下再叮囑叮囑那小子，讓他不要胡亂吃東西，我就先回去了，有啥情況再叫我。”

　　楊華忠忙地收斂了表情，目送旺生離開屋子。

　　院子裡傳來王洪全和旺生打招呼的聲音，然後旺生走出了老王家院子，而王洪全也端着鹽水小心翼翼進了小黑這屋。

　　“來，黑兒，把鹽水喝了。”

　　“爺，我不想喝……”

　　“不喝也得喝！”

　　楊華忠突然瞪起眼，低吼了一嗓子。

　　小黑愣了下，随即往床裡面縮了縮，眼底都是委屈和畏懼，同時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洪全。

　　王洪全強忍着心疼，假裝沒看到小黑那求助的眼神，他端着碗來到床邊，也正色道：“快些喝了，一會兒你娘過來，看你不喝，你還得挨巴掌！”

　　小黑癟了癟嘴，耷拉着腦袋認命了。

　　一碗鹽水喝下肚，小黑雙手摳着自己的嗓子，趴在床邊苦着臉一副随時要吐的吓人樣子。

　　楊華忠懶得看他這副鬼相，留了王洪全在這裡照顧小黑，自己準備回家去。

　　這一趟送老太太回來，耽誤好久，再不回去家裡他們要着急要擔心了。

　　但臨走前，楊華忠還得去正屋那邊跟譚氏和楊華梅那說一聲。

　　西屋裡，楊華梅側身坐在床邊，正埋着頭揩淚，譚氏站在旁邊好勸歹勸，反正翻來覆去的話表達的意思始終隻有一個：

　　别為小黑生氣，氣壞了你的身體不值得，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操那麼多心做啥？

　　看到楊華忠進來，楊華梅趕緊擡起頭站起身望向他，感激又歉疚的說：“三哥，今個勞累你了，幫我把這屋裡屋外的污穢物都給清理了。”

　　先前小黑可是在這西屋裡拉了好幾攤……

　　楊華忠搖搖頭，“還得開窗透氣。”

　　就算開窗透氣，最起碼也得三五天才能徹底散盡，今夜，在這屋裡睡覺将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就像躺在茅廁裡似的。